卷六 濤海怒 第一百零一章 死地

四十余艘寇船趁著午時運鹽河裏潮水上漲打開北水門出塞,讓北岸的護鹽軍著實緊張了一陣。

這時候江東左軍的精銳已經控制住海塘石壩的南灘頭,林縛就站在石塘灘頭,看著寇船出河口折向走淺水灘南行。

站在海鰍船頭的奢飛虎身穿鱗甲,在諸護衛的簇擁下也不是很顯眼,但在萬裏無雲的晴朗午後,林縛與他最近時相距不過一百四五十步,自然是將他微帶扭曲的臉清晰明了的看在眼底,笑著跟身後眾人說道:“看來他還真是恨我入骨呢!”

身後周同會心一笑,暗道奪妻之恨怎能讓奢少侯爺平常心以對?這種玩笑話不能在公開場合亂說,嘴裏則是認真的分析敵情動向,說道:“寇船走淺水南行,大概是要進逼江口,迫使我有守江口之責的靖海水營不敢全師出動過來參與這邊的戰事……”

曹子昂看著走淺水南行的寇船,說道:“看奢飛虎如此做派,算是半公開的直接掌握東海寇兵了,看來距奢家再舉叛旗的時間不長了……”

“且隨他去……”林縛淡淡說道,折身返回走下石塘。

這邊早就借宋小波鶴城司都監的名義,將臨海區域的草場戶盡數西撤,在鶴城東灘形成縱深四五十裏的無人荒草地,又在東南沙角的江門屯駐重兵封鎖江口,寇兵乘船走淺水南行,對江東左軍根本形不成任何的牽制。

林縛此時也沒有立即調動靖海水營的心思,不過奢飛虎分兵出塞,雖還不是強行攻打的時機,但可以放開手腳加快封鎖鶴城塞的腳步。

運鹽河雖有百余步寬,但是潮水退去之後,河道裏只剩不到兩尺深的淺水,組織民夫拿獨輪車運五六千車土倒入,趕在下一波潮水上漲之前填出一道泥壩出來,直接將鶴城塞與外海相接的最後一段河道封死。

築成泥壩,則使南北兩岸相接,形成一體,江東左軍可以援應北岸的護鹽軍營壘。按照既定計劃,毛文敬則可以抽出部分兵力去恢復北面射陽到鶴城一線的沿海哨堡及烽火墩。

守塞寇兵也放棄維持出東門與海堤相接的陸上通道的努力,在運鹽河給封鎖之後,東門外又有供江東左軍回旋插入的余地,很容易打成對守塞寇兵極不利的消耗戰。

既然奢飛虎親自率兵出海,留下來的寇兵主要責任就是死守鶴城塞,盡可能多的牽制住江東左軍,堅持到南線局勢明朗化之後就能抽調足夠多的兵力過來解圍。

守塞寇兵既然是這種心態,江東左軍這邊自然也能放開手腳來搶修壕墻,陣前征用的民夫一度增至萬人。

除了北岸護鹽軍的營壘外,江東左軍六七天時間裏在南岸搶築出來的壕墻長達兩千余步,厚六尺,高丈余,將鶴城塞徹底的圍困起來。

在曹子昂的主持下,崇城步營的四座營壘直接嵌入壕城之中。

先立柵木墻,內填三合土夯實,築有兩丈高,再在柵木墻外砌青磚包覆,上鋪四層青磚砌密實防雨水滲入,在其上又造垛口墻。

雖然每座駐兵營壘周長都不足兩百步,又呈棱狀支出壕墻,形狀怪異,營內最多不過駐三四百精卒,但是堅固異常——為築這四座小型營壘,動用的人力與物資甚至比長達兩千余步的壕墻還多。

棱形營壘築成之後,與壕墻形成整體,駐以少量精銳武卒,不僅能將鶴城塞徹底封鎖在內,又能防止接援的寇兵從外圍接近沖擊。

在防壘體系築成之後,要做到將鶴城塞兩千寇兵徹底圍死,南岸留下崇州步營千余精銳武卒協以兩千鄉兵防守再加上北岸築壘防守的千余護鹽軍就足夠了。

騎營就能脫身出來作為崇州內線的機動戰力來使用,而不用再給牽制在鶴城塞外圍負責戒備事。

就算再不懂軍事的張晏在巡視過南岸防壘後,也能看出江東左軍如此大費周章的征調萬余民夫構築圍塞壕墻的用意:在戰後,林縛只需要在壕墻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厚加高,外包青磚,開三兩眼城門,眼前鶴城塞就能變成真正的鶴城,而此時給圍困在內的塞城則是鶴城的內城。

林縛當真是毫不客氣的將江東左軍的防區都當真自己的地盤了,張晏心裏郁悶異常,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林縛這種戰法雖然消耗大量的人力跟物資,但紮實有效。

不僅崇州境內的秋糧收割以及新城修築不怎麽受這次寇兵大掠的影響,就連暫設於西戍台的鶴城司衙門也開始組織草場戶在西戍台附近區域割草捆圍——除了崇州之外,還有哪個縣能在數千寇兵的威脅進逼之下,能如此的從容不迫?

然而,林縛將北線軍政事務悉數委於曹子昂後,離開鶴城已經數日,就算張晏心裏還窩著一團火,也找不到他人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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