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五十八章 秋野監謀逆案(第2/3頁)

“妾身蘇湄給國公爺、世子、都監使、趙大人、葛大人、敖將軍請安了……”蘇湄盈盈斂身而拜,酒閣子空間不大,四娘子馮佩佩守在門外走廊裏。

林縛也是許久未見到蘇湄一面了,相比去年深秋,蘇湄下巴瘦尖了一些,小蠻也跟著去崇州了,倒不知道她幾時願意從藩樓脫身出來,不管怎麽說,離江寧之前還要再親口問一下她。

過了片刻,張玉伯嗅著鼻頭不請自到。

一席酒喝到亥時初刻便早早收了席,蘇湄又邀眾人到她在河口的宅子裏續茶論談。

元錦秋打著哈欠,說道:“蘇湄姑娘沏的茶,我喝得沒滋沒味的,便不過去叨擾了……”張玉伯、趙舒翰、葛司虞等人都辭謝不去。

曾銘新捧著肚子,打著酒嗝說道:“我年紀大了,睡覺之前喜歡灌一兩壺茶湯進肚皮,蘇湄姑娘這麽說,我就不客氣了,都監使與我做個伴去……”

“恭敬不如從命。”林縛笑道,請沐國公先行,他與蘇湄跟在後面。

蘇湄在河口置了一處宅子,形制與城中柏園相仿,便學小藩樓樣,取名小柏園,與小藩樓共用同一條鋪石夾巷。從南北長街出來,走到巷道尾便是小柏園,與林家新宅也就隔著百十步遠。

走進小柏園,蘇湄請四娘子帶林縛、沐國公曾銘新先到後園子涼亭裏先坐著,她收拾茶具便過來沏茶。

後園子裏植了許多新竹,炎炎夏夏風穿竹梢而來,涼意習習,天邊明月如鉤。敖滄海與幾名護衛以及曾銘新的隨扈都守在園子外。

曾銘新借著月光,眼睛盯著林縛的臉看,過了片晌,才悠然說道:“蘇湄這丫頭倒是沒有看錯人啊……”

蘇湄不說,林縛也不究底追問,不過也能猜測到一些事情,曾銘新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林縛也不覺得奇怪,只是謹慎起見,沒有去接曾銘新的話頭。

“蘇湄丫頭有些事情不跟你說,除了還有三個小丫頭還給藩家控制在手裏外,就是怕將曾家牽連進去。”曾銘新輕輕一嘆,說道:“朝廷都動了遷都之念,這多事亂離之秋,一個破落不堪的國公府有什麽好怕給牽連的?都監使也是做事隨心隨性之人,連擁兵進逼山東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想來也不怕聽一聽靖北侯謀逆案,又名秋野監謀逆案的始末吧?”

“小子洗耳恭聽!”林縛恭恭敬敬的作揖說道。

“蘇家本是西秦固原大族,因事得罪了當時的西秦三邊總督曹宏範,被迫舉族遷離固原到江寧定居。蘇護初到江寧時,與你年紀相仿,詩文學問壓得江東多如過江鯉鯽的才俊擡不起頭來,一時間聲名鵲起,年紀輕輕就有功名在身,也如你這般風光無限。當時的元歸政還是永昌侯府裏自負才學的世子,老夫當時雖然年紀有一把了,但也還沒有襲爵位,所以自由一些,便學古人一般,三人結伴去京師遊學應試。

“由於元歸政的母親與景豐皇帝的淑妃是姐妹,而元歸政與當時太子妃的妹妹灌雲梁家小女定了婚事,所以我們到京師,也有出入宮禁的機會,與當時還只是太子的慶裕帝得以結識。次年,也就是景豐十六年,我們三人同在京師參加會試,我與元歸政都名落孫山,雖無礙襲爵,面子難免過不去,便灰溜溜的回江寧了。蘇護卻高居榜眼之位,可直接進入館閣列職。

“其時東胡初興,邊事頻發,邊軍屢屢受挫,受大挫,蘇護暫緩到館閣列職的機會,決意到關外走一趟。遊歷一年半之久才返京師,寫就一篇《兩遼邊事對策折子》呈送兵部……

“這篇洋洋灑灑四五萬言的折子當時沒有引起多少重視,到慶裕帝繼位時,這篇折子才從故紙堆裏翻出來,蘇護才有機會跟慶裕帝請求去遼西擔任都監、軍判等邊軍文官。黑山之戰時,由於主帥奔逃,蘇護才有領軍的機會。

“也是黑山一戰,使他真正的聲名鵲起。隨後又以兵備僉事,按察副使,按察使等銜領兵,先後收復寧津、黑山、順城等千裏失地。守遼邊十數載,與東虜大小戰數十遭,幾無敗績,積功封爵靖北侯。他要是不摻和當年的立嫡之爭,謀逆的罪名也栽不到他頭上去……”

沐國公說到這裏,林縛便大約知道靖北侯案的根源了——領兵文臣給卷入皇位繼承之爭,失敗了多半難有善終。當今聖上,與先帝德隆皇帝,都是慶裕帝的侄子,本是晉王一系,只因慶裕帝沒有生下子嗣,才在慶裕帝遇刺身亡後,給擁上帝位。

他沒有想到永昌侯府與宮中的關系如此密切,不單元歸政與隆慶帝是姨表兄弟,還一同娶了灌雲梁家女為妻。這麽說來,梁太後還是元錦秋、元錦生的姨娘,難怪元錦生早年會在京中國子監就讀。

“立嫡之爭發生於慶裕十八年。慶裕帝年近四旬仍沒有子嗣生下,又恰巧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沒能救回來,從皇室近親挑選子弟過繼到膝下,實是當時朝中頗為緊迫的一樁大事。偏偏慶裕帝他本人忌諱臣下談論這事。蘇護也稟承忠介直言之心,在遼西督軍,上奏折建議慶隆帝將血親關系最近同母兄弟之子的燕王過繼到膝下立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