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燕雲劫 第四十六章 點天燈

阿濟格心裏憤恨難平,算上馳援陽信的江東左軍以及撤入陽信的邵武鎮殘兵,陽信城裏也就兩千五百余能戰之卒,他們這邊加上漢軍,足足有一萬兩千余兵力。大兵壓境,卻不敢直接攻上陽信城頭,哪裏有東胡男兒的血勇之氣?

阿濟格打馬信步在朱龍坡營寨外圍轉悠,滄南失利後,他就給剝奪了兵權,不能再帶兵,手裏沒有兵,就無法替那顏,那圖真報仇雪恨。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阿濟格不用帶兵,在營寨周圍閑轉也不受約束,天間月色尚好,營火將朱龍坡雪地映照得更為通透,仿佛光線幽昧的黃昏。

不得不說莫紀本手下那些降兵築營紮寨還是有些本事的,先期兵馬在朱龍坡紮寨有三四天了,營寨鬼樣子都沒有一個,莫紀本率漢軍過來,才兩天的工夫,本寨就有了個模樣。在朱龍坡的正面,七八座營寨相接,直鋪到朱龍坡東面的山腳下,距陽信城西北角也就兩裏之遙。按照莫紀本的計劃,還要連夜在陽信北城門,西城外挖濠築壘,挖壕溝的泥堆成土墻,淋上水一夜凍住,就成冰墻,只留三四個出口,監視城門的前哨部隊在守軍出擊時,可以迅速退到圍壘內抵抗。靜下心來想想,莫紀本的這種方式雖然要多耗兩天時間,限制守軍出擊卻很有效。

阿濟格拿馬刺抽了一下,心想,這些沒骨頭的叛將,自己怎麽可能認同他們呢?他們要有些志氣,大東胡汗國的鐵蹄也不能踐踏這一片雪地了。

遠遠看見陽信北城頭也燃起燈火,似乎有幾處附在垛墻口外,阿濟格覺得奇怪,就聽見北城外的哨騎嗷嗷大叫,似乎受到什麽刺激,異常的憤怒。阿濟格打馬過來,想細看發生什麽。沒等阿濟格靠近,北城外的數十名哨騎就擅自縱馬往陽信北城門沖去,阿濟格大驚,三親王下了嚴令不許擅自攻城,這些哨騎是吃了什麽豹子膽?

滾石檑木箭矢俱下,沖近北城的哨騎頓時死傷慘重。北城門這時候又突然打開,馳出百余騎兵,將北城外的哨騎沖潰殲殺,又突出來沖殺在北城外築壘的漢軍、民夫,場面頓時混亂不堪。

阿濟格勒住馬不敢前去,待朱龍坡大量騎兵沖下來,沖出城來的守軍騎兵才退出城去。

阿濟格馳馬到北城外,那垛墻外的燈火哪裏是燈火,卻不知道守軍用什麽方式,使得懸掛在垛墻外的十幾具剝得精光的屍體在腹臍處像燈一樣給點燃。

江東左軍竟然拿東胡男兒的屍體來點天燈!阿濟格氣血翻湧,恨不得拔出刀來跳上城頭去,將那穿青甲戴紅盔的惡魔砍上十七八段才解恨。

“混賬,擅自攻城者砍,老子的命令,都敢不聽了!”親自帶兵來援葉濟多鏑憤怒的拿馬鞭狠命地抽打幾個逃回來的哨騎。不單北城外的築壘漢軍、民夫給殺散,哨騎也死了三十多人,還不清楚其他三城門外哨騎有沒有受到這樣的挑釁。

就因為守軍這麽一點小伎倆,這邊就完全亂了陣腳,葉濟多鏑自然是暴跳如雷,派手下到其他三城約束哨騎,這樣的事情斷不能再發生。他心裏也將城頭那個青甲紅盔之人恨得入骨,發誓攻下陽信,必屠城泄恨!

莫紀本看著城頭給點天燈的懸屍,頭皮也暗暗發麻。莫紀本未曾見過林縛,不過到現在,林縛這人也讓他如雷貫耳,幾乎每一個虜將提到他都會咬牙切齒,以三千弱旅一而再,再而三的大敗東胡勁旅,有些名聲也是應該的。現在他又將胡兵屍體吊出來城來點天燈,無疑是表明他要死守陽信,絕不會棄守,更不會棄降的決心,莫紀本倒有些後悔邀戰來陽信是不是做錯了決定。

不管怎麽說,反正驅趕士卒攻城,這點兵力拼就拼光了吧,只要自己不丟了性命就成。莫紀本心裏也算想明白了,朝廷這些年來也無力壓制東胡了,晚投不如早投,要不然城沒守住,即使逃出來,還是要給問罪砍頭,連家人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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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依著垛墻口子而站,看著城外虜兵。

敖滄海探過頭,嘿然一笑:“好些東虜將領都聚在那裏,果真沒有想到我們在城頭還藏著床弩利器呢,這回說不定能殺掉一條大魚!”揮了揮手,左右悄然將八架床弩填高到與垛墻口平齊,使軍士用絞車上弦。絞軸滾動的哢哢聲,在城頭聽來十分的清晰,但是在城外圍壘前聚集的虜兵卻絲毫不覺。

這些虜將自以為站在蹶張弩的射距之外,卻在床弩的射距以及蠍子弩的投擲距之內,除了八架床弩開弦裝填特制的三釰巨箭,蠍子弩的皮兜裏悄然也裝上石彈。

林縛回頭看了一眼,吩咐諸士卒,說道:“沉住氣,就一次機會,能逮到條大魚算是白賺的,逮不到也沒有什麽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