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江寧風月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暗迷情(一)

林庭訓臥病在床,手不能書,口不能言,林族事權分於諸人,林宗海身為鄉營指揮,又得六夫人在背後支持,實是林族此時的實權人物,林縛回到上林裏不得不跟他敷衍一二。

顧家茶貨一事,林縛悉數委托顧天橋去負責,運貨,裝船諸事,由孫敬堂、林夢得幫忙,也不會出什麽大問題。林縛也借口要親自替趙虎忙碌婚事,也由林夢得、顧天橋負責在上林裏招待孫敬堂等西河會眾人。

就在渡口邊的酒樓吃酒吃到微酣,林縛與眾人告別,與周普騎馬前往村東頭的趙虎家。

四月夜,蟲鳴唧唧,想著七夫人此時多半也在趙虎家,林縛心間有些忐忑,一別又是半年多,此次相見到底是要更親熱些,還是稍疏離些為好?

七夫人顧盈袖坐在廂房裏也忐忑不安,趙虎娘將這東邊的廂房都讓出來,掃凈了讓顧盈袖暫時歇息,外屋是顧盈袖的兩個貼身侍婢,按禮節,趙家其他人都要回避的。這院子空蕩蕩的,顧盈袖心裏再惦念林縛,自己畢竟是那個半死人的妾室,以往林縛是個笨頭笨腦的書呆子,笨拙得可愛,自己在他的面前可以肆無忌憚些,想著什麽就吩咐什麽,關切些,親熱些,也不怕別人會想別處去。此時的林縛當真的成為偉岸奇男子一個,洞悉人心,又善謀斷,自己還能肆無忌憚地對他關切,對他親熱嗎?

顧盈袖惶惶不安地坐在廂房裏,林縛沒到,趙虎、曹子昂等人都謹守身份,也不便進廂房坐下來與她閑聊,就留她在廂房枯坐著,也愈發的讓她的內心惶惶不安起來。任她平時性子再潑辣,此時也是坐立不安,打定主意要跟林縛疏離些,畢竟要謹記著彼此的身份,不能因為自己使林縛的名譽有汙。

顧盈袖才打定主意,院子裏犬吠聲突然大作起來,聽見林縛笑罵著將看院土狗踢得嗚嗚叫喚,她心間又莫名的一緊,神經緊張的聽著林縛在隔壁院子裏與曹子昂、趙虎以及趙虎爹娘等人招呼,聽著他低沉地問及自己,顧盈袖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緊張的快要跳出來,這哪裏像是來商議事情,簡直比偷漢子還要緊張十分。

顧盈袖也不想讓林縛看到自己慌張失措的樣子,深吸著氣平靜心情,過了片刻只是聽著房門給“吱呀”一聲的推開,一顆心又陡然一驚,慌然擡頭看去,就看見林縛笑盈盈的臉給幽暗的光線照著有些微微發紅,也不知道是他吃了酒的緣故,還燭火昏暗的緣故。

“七夫人久等了……”林縛走進來說道,其他人沒有跟著走進來。

顧盈袖心裏想,他終是冷冰冰的喚我七夫人,沒有喚我盈袖姐,心裏說不出的惆悵,指著桌子旁的椅子,也語氣稍淡地說道:“趕回來辛苦了吧,坐下說話吧。”

林縛窺著顧盈袖燈下成熟嫵媚的臉,那眸子又大又亮,眼瞼的形狀也是絕美,睫毛長而彎翹在輕輕的顫跳,覺得室裏燈火暗了些,林縛習慣在亮處說話,伸手過去要將燭台移到眼前來。

“你們這次在這裏留幾天?”顧盈袖微低著頭問林縛。

“也不定。”林縛回道。眼睛看著顧盈袖豐澤,肌膚在燈下有著透明感的臉頰,沒有注意到手指直接伸到滾燙的燭油裏,林縛倒不至於給燙得大叫,還是嚇了一跳,手一抖將燭台給按熄掉了。

顧盈袖心思在別處,見林縛給燙著,下意識抓住林縛的手湊到唇輕吹,柔聲說道:“燙疼了沒有?讓你這麽不小心,手燙爛了都活該……”說到這裏,就愣住了。

室內已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剛要將林縛的手丟開,林縛卻反過來抓住她的手,她想抽回手,林縛更用力抓緊,輕聲喚道:“盈袖姐……”

“放手呢,誰是你盈袖姐?論輩分我是你嬸娘。”顧盈袖給林縛一聲輕喚,心都要化掉。但是她知道即使林庭訓死去,兩人還差著輩分,顧家又甚重門風,天下哪有守寡嬸娘改嫁給族侄子當妾的道理?要是傳言出來,林縛不要說在仕途上有發展了,甚至有可能給告發問罪。顧盈袖聽到這一聲喚就覺得不冤,當真不能害了他,還是想將手抽回來。

林縛握著顧盈袖滑若柔荑的小手,綿綿軟軟的,似若無骨,在四月天的夜裏有些冰冷,說道:“盈袖姐,你的手真冷,我握著替你溫一溫。”

“要你好心!你也是拿這話騙肖家娘子?”顧盈袖當真願意讓林縛握著她的手,室內黑黢黢的一片,一顆心怦怦亂跳,要掩飾心內的慌亂,嘴巴不饒人的拿柳月兒來轉移話題,終究怕人進來點燈,在林縛的手心掐了一下,說道:“再不放手,我要惱了……”還是用力將手抽了回來。

“盈袖姐不說,我倒差點忘了這事要緊著時間去辦。我想給柳姑娘個名份,要找人去肖家說項,盈袖姐說找誰合適?”林縛問到。這年頭寡婦改嫁要征得夫家同意,不然夫家可以告訴到官府以奸罪論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