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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見狀安慰她道,姑娘莫憂,你這傷勢雖重,治得及時尚可復原,不會落下毛病。我們山裏人,都略通些療治跌打損傷之術,我已為你敷用了活血化瘀藥膏,腫痛不日內可漸消。但因你摔傷後活動過甚,斷骨處多有錯位,如若接不好,以後的麻煩就大了,須請專門的正骨郎中來接方可。我讓你定國大哥這就出去尋請郎中。婆婆這個住處,獨門獨戶,偏僻安靜,絕少有人打擾。你只管安心養傷。待你的身子骨活動自如了,再提動身之事不遲。

楚紅面對如此現狀,知道心急也無用,只能依了老嫗之言,耐下性子且留在了這農舍裏養傷。

幸而龔定國尋得了一個高明的鄉間郎中,將楚紅的斷骨接得十分周正,楚紅痊愈後活動如初,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龔定國付給了那郎中一張新獵得的珍貴豹皮作為報酬。

接骨以後,在老嫗的悉心照料下,楚紅的身體和精力都恢復得較快,刀箭創傷亦漸次愈合。只是那骨頭的再生彌合,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得到的。傷筋動骨一百天,像楚紅這樣嚴重的骨折,欲使它完全長好,沒有六七個月的靜養是不行的。若現在急於活動導致再度傷折,必然會落下終生的殘疾。

楚紅很明白這一點,知道除了耐心靜養以待恢復,沒有別的辦法。好在她與龔定國、老嫗相處融洽,在這裏住著無甚不便,還給龔定國和老嫗帶來了許多歡樂。從這一方面來講,在此待上幾個月她還是待得住的。

令楚紅不安的是與山寨的聯系問題。自己在戰場上失蹤,山寨肯定會派人尋找。尋找不到會做如何猜測?是不是會猜測自己陣亡了?宋江、盧俊義、扈三娘諸頭領,以及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姐妹們,該是如何地焦慮擔憂?尤其是燕青,得不到自己的消息會急成什麽樣子?一想到這些,楚紅便坐臥不寧了。

楚紅的心情瞞不過老嫗和龔定國的眼睛。老嫗時常說些開心話寬慰她,或者找點有趣的事情,比如教她剪些奇特的窗花,幫她解悶。龔定國更能體察她的心事,就問她是不是因為山寨不明你的下落而心神不安,要不要我替你去送個信?

楚紅承認正是為此。但她說,送信這事是有風險的,路途也很艱難,實是不好意思麻煩龔大哥。龔定國道你這樣說話就見外了,你不是拿我做哥哥待嘛,哥哥為妹妹做點事談何麻煩。再說我本來亦是有意投奔梁山泊的,借此機會與山寨結交一下,豈不正是一舉兩得?

龔定國將欲去梁山泊送信的事告訴了老嫗。老嫗是通情達理之人,自是不會反對,但囑龔定國路上多加小心。於是龔定國帶足幾日的幹糧,就上了路。

出了山口,龔定國才發現自己將這件事想得簡單了。

龔定國不認得去往梁山泊的路徑,出山後小心翼翼地打探到唯一可行的路徑時,方知從這裏根本走不過去。

原來童貫在征剿梁山泊時,曾命令濟州鄆城一帶的府衙,派兵切斷了梁山泊與外界的所有聯系通道。後來童貫雖然撤了軍,這個封鎖山寨的命令卻沒有解除。地方政府生怕梁山泊人馬乘勝下山作亂,在防範措施上不但不敢松懈,反而有所加強。這種包圍封鎖狀態到了梁山泊義軍正式接受招安、拔寨赴京歸降時才被解除。所以梁山泊雖然取得了反圍剿戰役的暫時勝利,其生存環境並未因此改善,反倒有一定程度的惡化。這也是梁山泊頭領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而能比較理智地考慮義軍後路的一個重要因素。

當然,這種地方部隊的圍困封鎖,並不能真正徹底地切斷梁山泊與外界的聯系。山寨中人倚仗地理環境的熟悉以及種種暗線關系,自有迂回出入的途徑和方法。但是對於外面的百姓來說,要想進入梁山泊可就是非常困難了。

龔定國硬著頭皮來到哨卡前,編造了些家中老人病重,急欲借道返回,乞請行個方便之類的言語。守卡的官兵一概不聽,毫不通融。再請求下去,他們索性眼睛一瞪吼道,你這廝休得聒噪,再啰唆個鳥,老子便將你當作欲投梁山泊的反賊拿了。龔定國無奈,只得折返回去,與楚紅商議另辟蹊徑。

楚紅是從深山裏輾轉翻越來到此地的,龔定國思忖可由山中尋路過去。既然楚紅能走得過來,難道我便走不過去嗎?

這個想法,在理論上當然說得通,實際做卻不是那麽回事了。深山裏溝壑縱橫、叢林蔽日,身入其中莫說無路可行,走得遠了連東南西北都難以辨認,稍有疏忽甚至會將來路都忘記。楚紅流落到此實際上純屬偶然,意欲重覓歸途,只能瞎走瞎撞,根本無跡可循。龔定國進山兩次,皆是無功而返。這回是第三次,看來也是希望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