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4/5頁)

胡義奉李固之命出府後,他那瞻前顧後、賊頭賊腦的樣子,立即引起了燕青的注意。燕青悄悄地跟蹤了一程,確認其所奔方向,必是去大名府衙無疑,便果斷地搶上去將其揪拿在了手裏。胡義不知燕青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裏,且兇狠地將自己揪扯住,心下發毛,只得勉強咧嘴一笑招呼道,原來是小乙哥,怎麽在這裏碰上了?一向可好?

燕青道,來來來,借一步說話。就拉扯著胡義到了行人稀少處,冷著臉問道,你這廝急急忙忙的,做什麽去?胡義道,不做什麽,我閑來無事,在街上走走。燕青道,你這廝放屁。閑來無事,有你這般死了爹一樣奔喪似的走法的嗎?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方才你分明說是有急事,什麽急事?胡義放出潑皮無賴模樣道,小乙哥你這便管得忒寬了點,我愛有什麽事有什麽事,就算是我爹死了去奔喪,你管得著嗎?

燕青眉毛一擰喝道,你少給我玩這一套。你不說我替你說。你是要去大名府衙報信,讓官府去緝拿主公是不是?

胡義聽燕青一語點破機關,唬得臉上變了顏色,嘴裏卻還強自硬撐著道,沒有的事,小乙哥多心了,我姓胡的哪有閑心管那事。燕青沒得工夫與他啰唣,將他的胳膊向後背上使勁一擰道,胡義,你這廝與我實招了便罷,若還與我敷衍,惹得我性起,立馬就弄死你,你信也不信?

胡義知道燕青那敢作敢當的性子,知道他與賈氏、李固有過節,更知道自己遠不是燕青的對手,生怕硬頂下去被燕青收拾個骨斷筋折,只得軟下來,做哀告狀道,此皆是李都管指派小的去的。小的端著府上的飯碗,不得不從。其實是事出無奈,求小乙哥寬諒則個。

燕青道,既是如此,待會兒見了主公,你與我做個人證。胡義嚇得臉色煞白地道,這個我卻不敢,日後主母和李都管都饒我不得。燕青斥道,你這鳥人,獨怕那兩個狗日的,便不怕主公嗎?有主公與你做主,他們能將你怎的?事情說清楚以後,那兩個賤貨府裏面能不能再容得,還都難說呢。

胡義心想,但若盧俊義謀反之事坐實了,後果如何更是難說。嘴上卻不敢露出這話,他看著燕青兇狠的神色,心裏念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古訓,點頭應承道,是是是,就依小乙哥之言,小的做證便是。燕青逼上一句道,事到臨頭你若翻供,我燕青決不會饒過你。胡義連連說道,不敢不敢,絕對不敢。

燕青見胡義已被制服,心裏踏實下來。有這個鳥人做突破口,一切是非黑白都可以在盧俊義面前辨個明白了,那兩個狗男女還抵賴得過嗎?

燕青懷著揚眉吐氣的快感,當即押著胡義折返盧府。豈知他剛剛臨近府前,便聞得滿街滿巷一片人聲嘈雜。燕青舉目望去,不覺跌足叫了一聲苦。但見有大隊的官兵荷槍挺戟,橫刀立劍,已經將盧府團團圍住。

原來那賈氏與李固刁鉆得很,擔心去官府報案者途中發生變故誤了大事,當時乃是派出了一明一暗兩個家丁。胡義作為明的一路,李固命他步行走府宅的前門,卻又另派了一路暗的,騎馬出了後門。

燕青是沒有料到賈氏、李固這一手的。即便是料到了,他又無分身術,亦是無法同時截住這兩路人馬。就在胡義與他糾纏扯皮的時候,騎馬報案者早已趕到了大名府衙。梁中書近日屢聞盧俊義謀反傳言,已對此事高度重視,備下了一彪人馬,準備隨時出擊圍捕。現在一得消息,即命一名提轄火速提兵前往,不消一刻工夫便趕到了盧府。

這時沐浴更衣後的盧俊義在賈氏、李固的陪同下,剛剛在餐廳的酒桌邊坐定,尚未動箸,就聞聽外面響起了雜亂的人喊馬嘶聲。盧俊義讓李固去看看外面因何事喧嘩,李固心知乃是官兵已到,與賈氏交換了一個眼色,敷衍盧俊義道,外面喧嘩不關我們的事,管他做甚,主公吃酒吃酒。

盧俊義正沒好氣,瞪眼發作道,你這廝恁地腿筋懶怠,去走一趟看看便怎的,我支使不動你了嗎?李固暗罵道老匹夫,禍到臨頭了你尚不自知耶?面皮上卻仍舊謙恭有加地道,主公訓得是,李固就去看個究竟,給主公一個交代。便起了身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正遇著那提轄帶著兵士闖將進來。李固忙將身子一側,讓著眾官兵進了餐廳。

那提轄劈頭便叫道,盧俊義安在?

盧俊義冷不防見這光景,怔了一下,起身離席答道,在下便是盧俊義。不知這位大人帶人披甲執仗進我府宅,所為何由?那提轄取出一紙文書道,本提轄乃是奉大名府留守司梁中書之命,前來緝拿反賊盧俊義歸案。

聽了這話,盧俊義不禁回頭向賈氏、李固逼視過去。

賈氏、李固饒是賊膽如鬥,此時也覺心虛。碰上盧俊義那犀利的目光,俱都慌忙垂首躲閃。盧俊義這才醒悟燕青之言不謬,後悔自己不辨皂白,不納忠言,果然落入了歹毒小人設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