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4頁)

原來燕青昨日離開了亂哄哄的松石巷後,見官府為搜捕刺客,出動了大批捕快禁軍,滿城區進行尋查,便意欲早點離開是非之地,不再等那紗羅店老板。他倒不是怕事,而是懶得沾惹麻煩。可偏偏城門很快便戒了嚴,無有開封府衙簽發的通行牌證者,兩日之內一律只許進城不許出城。所以燕青這兩日想走還走不了了。

這兩日該如何打發呢?悶在客棧裏無所事事甚覺無聊,還得應付一撥接著一撥的盤查衙役,實在令人著惱,還不如出去走走清靜。那麽就仍然上街去走走吧。

街市上店鋪的生意還是照做的,不過是顧客略少了些,沒有平日那麽熱鬧。燕青信馬由韁地走著,偶爾打聽一下某種貨物的市價行情,不知不覺地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金錢巷的巷口。

燕青久聞汴京城金錢巷鎮安坊名妓李師師大名,心下好奇得很,甚欲見識一下那師師姑娘究竟出類拔萃到什麽程度,卻一直未得合適的機會。今日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裏,反正又是閑暇無事,何不就此進去看看呢?豈知這個念頭不生則已,一生出來馬上就變得十分強烈,欲罷不能了。

燕青摸了摸身上帶著的銀錠銀票,估計與李師師見個面,坐一坐,說幾句話的費用是足夠的。眼見時辰已近正午,料得行院也應當開了門,於是燕青便興致勃勃地踅進了金錢巷。

凡是點名求見李師師的客人,須由李姥姥親自過目遴選。李姥姥認為不值得讓師師接待者,就胡亂找個借口先替師師回絕了。李姥姥已知師師今日不想見客,又見燕青穿戴平常,便獅子張口開了個異乎尋常的高價,欲使燕青知難而退。不料燕青卻十分爽快地應下來,而且馬上掏出一大塊金錠放在了她面前的案子上。李姥姥不禁立時對燕青刮目相看,態度便比較熱情起來。讓燕青且稍候一時,她就著人喚了蕙兒來,吩咐她去通知師師準備待客。

蕙兒原知師師今日心情不佳無心待客,又不好忤背李姥姥的意思,正躊躇為難間,忽然瞥到來客正是昨日邂逅於松石巷的那位年輕公子,禁不住喜出望外。這個機靈的姑娘對師師的心思揣摩得很透徹,早看出了師師心緒郁悶的緣由,這時見燕青自己送上了門來,正樂得為師師解憂。於是蕙兒趕緊去勸應了師師,又急忙返回去,將燕青帶了進來。為了給師師一個意外的驚喜,她故意沒有告訴師師來客是誰。

燕青昨日未曾與蕙兒認真照面,此時的蕙兒又是換了一身服裝的,燕青只是覺得這個俏丫鬟仿佛有點面熟,卻未作多想。因而當燕青認出款步從繡闈中走出的李師師,就是昨日邂逅於松石巷的那位青年女子,亦是大出意外,一時舌澀語滯,竟不知該如何招呼才是。

師師終是久經場面的人,很快便恢復常態,盈盈一笑,對燕青道了個萬福說,原來是這位公子,恕師師怠慢,快請坐吧。

燕青連忙拱手答禮道,有緣得識師師小姐,小可頗感榮幸。

蕙兒看著兩人相互客氣的拘謹模樣,偷偷抿嘴一樂道,二位先敘著,我去備茶。說罷,就轉身走了出去。

師師款款落座,美目流波地看著燕青道,昨日走得匆忙,竟是忘了請教公子的姓名。

燕青與師師隔案而坐,仍是有點局促地欠身答道,小可喚作燕青。燕子的燕,青天的青。

哦,這名字入耳倒十分清亮。燕青公子似乎不是汴京人氏?

燕青乃是大名人氏,在當地盧俊義盧員外府上做事。一介布衣而已,稱不上什麽公子。府上的人都喚我作燕小乙,小姐也稱我作小乙便了。

這個嘛,也好。不過單稱小乙有失尊重,我就稱呼你小乙哥好了。

如此甚好。

那麽你也不要再稱呼我作小姐。

依小姐之意,小乙應當稱呼小姐什麽?

師師側著頭想了想道,敢問小乙哥貴庚幾何?

癡長二十三歲矣。

嗬,應當算我的弟弟了。那麽小乙哥便喚我一聲姐姐,使得嗎?

燕青聽了這話,不由得細細地端詳了一下師師。無論怎麽看,師師都不像是比那位叫作蕙兒的丫鬟大出多少,如果說她年方二十出頭,不會有任何人產生疑問。可是聽著師師的口氣,倒像是比自己年長多了。多多少呢,燕青實在估計不出來。李師師的年齡是個秘密,除了李姥姥,極少有人能夠了解得確切。關於這一點燕青曾有耳聞,自然不便唐突詢問。

燕青正私下揣度師師芳齡的當兒,蕙兒端了茶水細點進來,一一在二人面前的案子上放好,柔聲對燕青道,請公子用茶。蕙兒在門外候著,公子有何吩咐使喚,喚蕙兒一聲便可。

師師笑著對蕙兒道,這位公子叫燕青,又稱燕小乙,讓我叫他小乙哥呢。你也隨我稱他小乙哥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