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亂戰生死,搏命無別

停下來的鐵騎,面對倍數於自己的敢戰之士,這是女真騎兵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局勢。

在此之前,女真騎兵從來沒有在戰場上停下過奔馳的馬蹄。

局勢似乎超出女真人的想象。

那些之前還被女真人隨意打馬砍殺的皮甲士卒,此時幾個人圍著一個馬背上的女真鐵甲,長槍短刃一頓捅刺,再如何悍勇的女真鐵甲,也只得栽落馬下,身上無數孔洞往外冒血。

女真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尷尬之中,到底是下馬步戰,還是依舊坐在馬背之上?

此時坐在馬背之上,還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卻是失去同袍之間互相的支援,即便只是兩匹健馬的距離,兩個毗鄰的騎士依舊難以互相支持,至少不如那地面上刺來的長槍密集。

戰爭打到這個地步,已然早已過了勇氣與懦弱糾結的時候,唯有熱血充滿了頭腦,腎上腺素占據了一切,所有人既嗜血又瘋狂。

不論女真人,還是漢人,亦或是達旦與黨項人,就如三萬頭野獸一般,不斷嘶吼著,撕咬著,廝殺著。

懷安這座小城,早已成了一座空城。躲到深山老林裏的百姓,透過林木的縫隙遙望著山下的戰場。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模樣,這座兩百年不受兵災的小城,忽然招來了這般無妄之災,無數的鐵甲就在他們的家門口這般慘烈大戰,血氣在烈日之下升騰起來,令人作嘔不止。

這座城,經此一戰,不止這些人還敢不敢再住回那座小城池裏面。

血光撒五裏,鐵甲披數萬。

虎狼不如人,且問為何戰?

生是華夏人,死亦華夏魂。

天予華夏土,世代華夏生。

華夏之意,唐人孔穎達注解《春秋左傳》,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謂之夏。

守護華夏,便是守護自己的文化與傳承,守護生養的這一塊土地。

“駕!”一聲怒喊,座下的馬匹努力往前擠了幾步,鄭智已然尋出哪裏是女真人的中心。

完顏婁室被重重保護在女真鐵甲之中,唯有完顏婁室附近全是女真人,不似各處戰場那般犬牙交錯。

便看鄭智站起身來,大喊:“楊再興,隨某往那裏去,那裏便是女真中軍所在。”

楊再興長槍不捅不刺,沉重的鐵槍一次一次大力精準抽打在那些馬背上的鐵盔之上,火星伴隨著腦漿炸裂,省去了捅刺的繁瑣,殺人的效率更加快速。

“末將得令!”楊再興一聲怒吼,也使勁去拍打座下的馬匹。回頭大喊:“都隨著殿下往前去。”

“隨著殿下!”

“跟上,快跟上!”

這般戰場,軍令已然出不得左右,唯有這般人人叫喊,把話語往周圍擴散,方才能讓更多的人得到軍令。

卻是這馬步實在走不動,鄭智焦急之下,忽然翻身躍下馬匹,又是大喊:“下馬,都下馬,隨某往前。”

鐵甲叢中,只見鄭智左閃右避,在縫隙裏不斷穿行。

楊再興與牛大見得鄭智下馬狂奔起來,連忙也翻下了馬匹,以雙腿狂奔而去。

一杆長槍兩米多,馬背上端坐的人也高達兩米以上。

長槍被高高舉起,使勁全身力氣砸打而下,直奔那在鐵甲叢中奔過來的鄭智。

在無數馬腹之間穿行的鄭智,已然掄不開長槍,那柄長槍便也被留在了麒麟獸身上。長槍並非無用,卻是鄭智藝高膽大,需要以極快的速度穿行在人群之中。

只見鄭智手握一柄嶄新的制使長刀,雙腿用力,一躍幾步而去,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從那女真人持槍的手臂上方而過,直奔面門而去。

“哢哢”聲伴隨著火星濺起,鄭智已然掠過。

那馬背上的女真雙眼一黑,一聲哀嚎,血流滿面,兩眼眼眶之中,濺射出兩道不同血液鮮紅的清濁液體。

那長刀,劃過鐵盔,劃破了兩顆眼球。

再看鄭智刀刃,毫無卷曲。這便是華夏子孫為守護這塊土地造就的百煉鋼刀。鑄刀劍之術,江南兩浙最是精湛,以龍泉居首。幾千年亦是如此。

無數的軍漢翻身下馬,隨著鄭智的步伐不斷往前,捅刺下一個個端坐在馬背之上的女真。

亂戰忽然變了一個模式,跑不動的馬匹,似乎真成了累贅。大批在人群中往一個方向步行而去的士卒,反倒成了進攻之勢。

移動,似乎成了女真大軍與鄭智大軍的區別。漢人軍隊,上馬下馬皆是習慣,女真軍隊,似乎更習慣在馬背之上作戰。

狹小的空間,五六個馬下的士卒可以輕松聚在一起,面前的馬背上的女真卻因為馬匹龐大的身軀,始終不能真正的聚在一起。那馬背上奔馳的緊密戰陣,此時幾乎成了各自為戰。

這便是細節。

鄭智甚至不知自己面對的到底是誰,不知這支女真鐵騎到底是何人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