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以直報怨

蔡京話語之中就顯出了內心的慌張,轉頭就往將台而下,七十多歲的人,步伐卻是絲毫不慢。

左右護衛也急忙上前來扶,秦檜更是走得快,下意識就超到了蔡京的前面,卻是也立馬反應過來,緊張的回頭看得一眼之後,稍稍等了片刻,讓蔡京又走到了頭前去。

種師道卻是走到了將台中央,還在不斷回頭大喊:“太師,往開德府去,在濮陽城收攏士卒駐防。”

“好好,我這就去開德府。”蔡京已經下得將台走了十幾步,聽得種師道大喊,回頭應了一句,步伐更是加快不少,左右護衛幾乎都把蔡京架了起來。

大名府南下就是開德府,開德府一過便是黃河,也就是京畿,開封府汴梁城就在京畿路的中心地帶。濮陽城,顯然也是一座不小的城池,與安利軍(滑縣),衛州(新鄉)、懷州(焦作、修武)連成一線,這條線就是京畿北方的最後一道大防線。便是這幾個州的名稱也透露出防衛的意思。

種師中此時也上得將台,往後看得幾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哥,面色微微有些為難,隨即又看向遠方奔來的無數鐵騎,還有炸開鍋的大陣。

一只狼,足以讓幾十上百的羊群四散而逃,並非羊頭上的角不堅硬,而是羊群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用幾十上百只羊角去與一只狼的尖牙對抗。似乎羊的角,從來都只用來與同類戰鬥。

東京禁軍,來的時候漫山遍野,現在依舊漫山遍野。

種師中陪著種師道站在將台之上,左右已經空無一人。

種師道看著越來越近的騎兵,絲毫不動,不斷用眼睛尋找著那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隊騎士飛奔往將台而來,路途上沒有絲毫的阻礙。

頭前幾個騎士看得遠遠看得將台上還有兩個巋然不動的人,心中大喜,知道這將台上的兩人定然是大人物。

“大哥,你可是想在此處等鄭智?”種師中開口問道。

“師中,我讀了幾十年聖賢書,也為國打了幾十年的仗,神宗陛下,哲宗陛下,對我種家都是恩德有加,你我年少至今,都已歷經三朝。種家幾代清明,天下之人共鑒,卻是如今我種家成了罪人,種家的清名也在我手中毀於一旦,後代子孫該如何看我?今日與鄭智見上一面,若是能把此事平息,重立新功,官家必然容得我等再回西北,我也就對得住列祖列宗了。”種師道慢慢說道,終於在這一刻,種師道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一個家族的傳承,壓在種師道一個人的身上。種師道的忠誠自不用懷疑,否則當初在西北也不會接旨老老實實回東京戴罪。但是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事情,便是種家幾代的名譽,種師道想把這件事情平息下來,便是也想重獲趙佶的信任。把這個種家繼續維持下去。

興許在於一個有傳統信念與信仰的人而言,如此也是在救鄭智。種師道知道這一戰朝廷打不過鄭智,卻是並不認為鄭智就真的會獲勝。大宋實在太大,南有江南兩淮,甚至還有兩廣。西有四川,西北還有幾路。人口萬萬,國富民強。

鄭智豈能是最終的勝利者?種師道興許保不住鄭智的性命,但是種師道可以保住鄭智的子孫。就如當初種師道在東京時候說的話語,一定收鄭智的兒子為徒弟,也是這個道理。

人心所想,並無對錯。只是角度不一樣而已,顯然也不能說種師道為了國家效忠,為了自己的家族,就是錯的。也並不能說鄭智就是對的。

因為這些事情本來就沒有對錯。更沒有人知道鄭智有一番什麽樣的想法,將來會做一番什麽樣的事情。沒有人可以猜透結局。

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即便鄭智真的勝利了,也不過就是這個漢人的江山換了一個新皇帝而已。過程中的血腥,依舊是人民的苦難,興亡皆是百姓苦。只要戰亂,都會人口銳減,家國頹喪。

即便種師中聽到種師道的話語,也是極為感動,開口說道:“大哥用心良苦,我不如也!!你我不過就是這個世上的浮萍而已,雨打風吹終究只能隨他人之意。種家幾代清名毀於一旦,是否真是你我把這清名毀了?你我做錯什麽事情?是有人對不住我們種家!”

種師中的話語,其實也表露出了部分的不認同。兄弟二人的想法還是有分歧。

“兩個狗官,滾下來。”此時將台之下已然傳來了呼喊,一隊騎士停在當前,頭前一人長槍往將台指去,開口就罵。

種師道並不回話,而是擡手端正了一下頭冠,把伸出頭冠之外的幾縷白發往後塞了塞。然後雙手一甩,平直了袖子。開口說道:“你家鄭相公身在何處?”

“狗官,你管得我家相公在何處,你們兩人可有一個是蔡京?”這軍漢翻身下馬,把長槍扔到旁邊軍漢手中,拔出了腰間的長刀,便往將台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