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蘇學士之詞不可取

鄭智聽得李清照一句“不吝賜教”,老臉一紅,心下也是心虛,忙道:“居士詞作,在下也多有拜讀,如今天下,可當第一。在下不過偶得三五曲,不足道哉。”

此話倒是不假,李清照之詞,鄭智必然是多有拜讀的,全靠九年義務教育加三年高中。鄭智主要讀書也就在這學生時代了,入伍之後對於打打殺殺的書倒是看過一些,比如水滸三國,宋史其實鄭智也未讀過,卻是看過一些記錄片講座之類。

李清照聽得鄭智這麽一誇,自然也不好意思,忙道:“相公過譽了,婦人家哪裏受得如此話語。要說詞作之上,蘇學士可當第一,蘇學士之後,周學正可居首位。”

周學正自然就是周邦彥,其實周邦彥才是婉約派中被稱為“正宗”,這個正宗之意,大概就是魁首,亦或也有祖師的味道。李清照也是婉約詞人,自然對周邦彥多有推崇。

周邦彥詞作斐然、名氣極大,這一點鄭智是知道的,卻是後世課本之中似乎並無周邦彥之詞,鄭智也就並未讀過多少周邦彥的大作,也就不太了解。

便聽鄭智接話道:“蘇學士之詞作,冠絕古今,奈何仙人故去,無緣得見,遺憾啊。”

鄭智心中必然是想與李清照有一番交談,一個千古才女,豈能不見。奈何兩人交談,必然少了不詞,鄭智也只能帶著心虛與之談論了,好在後世對於詩詞的教育也有十幾年,鄭智對於語文也是極為用心,並非真的沒有談論的資格。

“看來鄭相公對於蘇學士是極為推崇的,蘇學士之詞,人皆謂之豪放,奈何不協音律,乃曲中之縛不住者,是為以詩為詞,乃句讀不葺之詩,文不同科,眾人隨多稱贊,卻是也不可取也。”李清照推崇周邦彥,乃婉約派代表人物。鄭智推崇蘇軾,乃豪放派代表人物。

兩派對於詩詞的理解必然是有所出入的。但是李清照話語倒是沒錯,蘇軾之詞,不符合音律之法,常常唱不出來。便是格式也隨心所欲,常常不按嚴格的格式來寫,李清照在這一點上是看不過眼的。評之:句讀不葺之詩。

意思便是蘇軾把詞寫成了語句不整齊的詩。此語並非瞎說,有例為證:《念奴嬌·赤壁懷古》之中,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若是嚴格按照格式,應該是: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若是如此,自然不通。

李清照也不是全盤否定蘇軾,蘇軾文學,並非幾首詞句,還有文章絕頂。卻是李清照也看不過眼蘇軾這種隨心更改格式的做法,詞本是合音的,亂改之後,自然也就合不了音,便是不協音律。對於李清照來說,不協音律的詞,也就失去了詞的意義。

鄭智聞言,腦袋一麻,這千古第一才女說話間就把蘇軾拿來批評了一頓,這叫鄭智如何去接?

“哈哈……男兒多豪放,文辭多抒胸意,蘇學士想來也是未多在意音律之事,居士不需煩心。”鄭智便是幫蘇軾解釋一句,回想起來,當初蘇軾作得此詞,正在黃州自己耕地,哪裏還管得了伶人唱曲之事,只是一時有感而發。

“想鄭相公所作之《金縷曲》,極為協音,必然不似蘇學士之法,此法頗不可取。”李清照又道,便是對鄭智有了一番肯定。

若真要分婉約派與豪放派,其實也簡單。中國詞牌古曲,多是婉轉動聽,溫柔唱法,協音的詞,自然也是溫柔婉轉的,便是婉約派居多。蘇軾辛棄疾作的詞,詞句豪放,唱起來大多也就不那麽婉轉動聽。

便是嶽飛之詞,吃人肉喝人血的,唱起來必然更不好聽。大聲讀起來興許更顯胸懷。

詩詞之別,就在於此了。吟詩唱詞,吟便有誦的意思,朗誦。也難怪李清照評價蘇軾之詞為“句讀不葺之詩”,便是說蘇軾的詞更適合朗誦。

鄭智再也就接不下去話語了,半桶水與專家實在談不到一塊去,腦中忽然浮現出另外一人,開口便道:“居士說到詩詞之別,在下深以為然,便是想起了一首詩來,還請居士品鑒。”

李清照幾語,便是把蘇軾也拿來小小批判了一下,可見也是一個治學的性子。聞言便道:“相公請。”

“此詩只有十個字,便是: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居士請。”鄭智說出此詩便是要拿到一個談論主動權,不然隨著李清照說下去,鄭智必然多是無言以對。

李清照聽言眉頭一皺,便是這一首詩只有十個字,也是第一次聽聞。

左右眾人皆是驚訝之色,腦中也在飛速運轉,想弄明白鄭相公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眾人想得多時,皆是一臉的疑惑。

卻是才女李清照忽然眉眼一笑,開口道:“鄭相公這是在考我啊,此詩原是回文,正反拆解之,便是一首五言。甚是巧妙,相公大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