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金石曹娥

趙佶今日出宮,倒不是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直接帶著護衛與太監而出,雖然都是便裝,倒是隊伍也算龐大,明裏暗裏幾十人之多。

一行從東華門出,直奔內城王黼府邸而去。趙佶於馬上之內,王黼卻是只能坐轎相隨。

內城之中,要不就是各處衙門或者道觀,要不就是達官顯貴府邸。倒並不是說內城裏面都是人上人,自然也有許多家奴小廝與普通衙吏之類。

趙佶到得王黼府邸,心情倒是不那麽差了,特別是看得四處都是自己親筆所書牌匾,心情也是極好。邊往裏走便說道:“若是你家裏當真長出了玉芝,不若今日就燉上一鍋靈芝銀耳羹如何?”

王黼滿臉帶笑道:“官家吩咐了就是。”

到得王黼家中,便是稱呼也變了,從陛下變成了官家。官家其實也內涵了君權神授之意味,但是“官家”一詞,其實也包含了大公無私之意,無私心無私財之人為公正,便是“官”。當然,這一切也多是美好的願望而已。

另外一種解釋興許更貼切,也稍微實際一些。“官”者,“宀”覆眾。便是治理眾人。

王黼帶著趙佶穿過外院,便是中院,中院院子左側最近多了一條小路直通一旁的院墻,院墻之上自然就是小門,小門另外一邊就是太監梁師成的宅邸。

趙佶通過中院之後,眼睛盯著那小路盡頭的小門看得幾眼,忽然面色大變。這王黼家趙佶也不是第一次來,隔壁是誰家趙佶也是心知肚明,卻是這一條通往院墻小門的小路在趙佶心中掀起了波瀾。

王黼並未發現趙佶面色變化,只在一旁引路,口中還笑道:“官家,還需往前,在內院之中,長了許久都沒人發現,今日才被下人看到。”

趙佶也不言語,面色越發難看,隨著王黼作請往內院而去。

進得內院,走到院墻之邊,一條剛剛清理出來的小路盡頭,便是一棵松樹,松樹之下,玉靈芝果然長在那裏。

趙佶看得幾眼,開口道:“嗯,當真稀奇。也算看罷了,今日朕先回宮。”

說完趙佶轉身就走,王黼面色一愣,忙跟上幾步問道:“官家今日不多留些時辰?臣還準備了諸多節目為官家解悶呢。”

趙佶也不回頭,只道:“不多留了,你且在家中,不需多送,明日便有聖旨到你家中來。”

王黼聞言,也未多想,直以為這聖旨大概是與這玉靈芝有關,皇帝趙佶為道君教主,對於祥瑞之類的事物倒是比較熱衷的。

“臣恭送陛下。”王黼邊跟隨邊道,便是把趙佶往門外送去。

直到門口,看得趙佶頭也不回便上了馬車,王黼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卻是也想不明白到底哪裏不對勁。

滄州清池城中。

鄭智帶著李師師與老胡等幾個經略府退役的老兵到得城南豪客客棧。

老胡上前問得小二,知道這易安居士在二樓大廳會客,引著鄭智往二樓而上。

待上得二樓,廳內直坐了二十人不止,皆是談笑風生,正首坐得一對中年夫婦,左右皆是儒衫士子文人。

這等文人聚會,雖然沒有絲竹樂音,更沒有其他奢華,唯有茶盞幾杯,卻是更顯得氣氛良好。

頭前夫婦自然是趙明誠與李清照,鄭智剛上二樓,便聽得趙明誠開口說道:“蔡相公之曹娥碑我倒是親眼見過,字跡蒼穹有力。只是稍差了一籌。”

“哦?蔡相公字跡都稍差一籌,趙兄可是在哪裏還看過更好的碑文?”一人問道。

趙明誠拿起茶水喝得一口,點了點頭道:“書聖之字,比之蔡相公如何?”

曹娥者,東漢孝女,父親失足溺水,曹娥在河邊哭了十七日,投水自盡,五天之後曹娥的屍體抱著父親的屍體浮出水面,感動天下。

漢末會稽上虞令感念其孝行,叫人為其作了碑文。蔡文姬之父蔡邕手書文字,刻在碑文之上,蔡邕乃東漢之末書法第一人。此碑文乃金石絕頂之作,只是後來失散了。再到東晉,書聖王羲之復寫文字作碑,也是絕頂之作,後來也失散了。北宋元佑八年,王安石的女婿,蔡京之弟蔡卞再次復寫文字作碑。

趙明誠說的蔡相公自然就是蔡卞,而非蔡京。蔡卞書法也是極佳,不比蔡京差上多少。

鄭智見得眾人談論得極為投入,卻是也不出言打攪,只在大廳末尾處落座。

趙明誠一語倒是驚到了左右眾人,便是頭前開口那人又問:“趙兄莫非連書聖王羲之的碑文也親眼看過?”

趙明誠對於金石之道造詣極深,為此夫婦二人家財散盡,更是著有《金石錄》傳世千年,為後世研究留下了極為重要的史料。只聽趙明誠答道:“書聖碑文無緣得見,卻是拓印絹本有緣巧遇,僥幸收入家中,幸甚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