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氣象

“記得弟當時是怎麽說的?”

看著一街威武雄壯,全副武裝的士兵和雄赳赳氣昂昂的民兵們,甚至看著那些年近花甲的男子也手持火槍來回巡邏,李植臉都快扭曲了,眼中滿是狂熱之色,看著羊可立和江東之,李植獰笑一聲,慢慢道:“當時弟說,我等在家閑居,數年之後,就無人記得弟等是誰了,當道大佬俱與我等無舊無恩,就算攀附也攀不上,此生唯有這樣落拓過下去了。等我等死後,張江陵遲早翻案,到時候我等就是小人之尤,無恥下作,列於史書上用來給江陵對比,不僅這一生無望,將來幾十輩子都被人戳著脊梁骨痛罵,子孫後代都擡不起頭來。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嗯。”江東之點頭道:“汝培兄說了不起我等做嚴莊那樣的人物,最不濟還能今世痛快,當時我等還笑說張惟功和遼陽鎮哪能和當了四鎮節度使的安祿山比,現在看來,恐怕張惟功比安祿山要強得多了。”

“沒錯。”羊可立兩眼一直不停地看著街上的情景,似乎仍然沒有從極度震驚中恢復出來,但他還是接口道:“自上古之後,沒聽說過誰敢於授武於百姓,唐宋之時,百姓是否能帶弓箭,是否能用弩,俱有爭議,本朝則嚴禁民間用弩,用火器,嚴禁家中藏甲胄,違者視同造反,今日看遼陽,尚武之風,恐怕自先秦之後,遼陽當屬第一了。”

“嗯。”李植沉聲道:“當日我說要做嚴莊一類人物,是看出張惟功久鎮遼陽,有類唐時節度使經營一方之志,最要緊的是他和本朝的一般總兵不同,自己有諾大財力,是以不會受制於朝廷。練兵得法,財力充裕,這是當時我對他的看法。而所謂嚴莊之事,當時只是隨意一說,畢竟嚴莊給安祿山當軍師時,安祿山已經是四鎮節度,而且麾下兵馬多半是胡騎,只認主帥不認唐皇,但現在看來,張總兵竟是遠在安祿山之上了。”

“這話又怎麽說?”

“祿山以四鎮隨意取用財力,驅使胡人為禍,而張平虜是以自家經營財力養兵練兵,以漢人征伐漠北,立下不世赫赫之功,就算將來有什麽舉動,也是堂堂正正,是以兩者是截然不同,相差甚遠。”

三人越說越覺得興奮,越是感覺這一次遼陽之行來對了。

只是一時不知道去哪兒好,南丁字街往北去方圓幾裏內就是商會和中軍部總兵衙門分巡分守道衙門所在地,因為與商會鄰近,所以動員出來的休假鎮兵和裏民民兵也是極多,密密麻麻的塞的滿街走是,雖然紀律很好,不過李植幾個到底是書生出身的官員,看到滿街的火槍和刺刀,感慨贊嘆之余,也是頗多壓力。

“我等去大學堂好了。”李植想了想,下決心道:“李卓吾在那裏講學,徐渭,袁了凡等輩也常去,還有一些積年碩儒,包括遼陽原本的幾個學官在內,俱在大學堂內,我等去了,也可相機行事,看看有沒有什麽機會。”

進而入仕,退而講學,這三人到遼陽來當然是找機會來了。遼陽鎮的各司局制度他們也粗淺的了解過,按說以他們四品京堂的官職經歷,在遼陽任個司官是綽綽有余,但從遼南到遼陽一路走過來,知道各司的職掌內容後,三人的信心也是不足了。遼陽各司,太過專業,光是在路邊看的稅務分局的征稅條例和稅率計算辦法自己就頭暈了,事涉數學,最少得有初等數學的學歷才看得明白,他們三人自小背誦的是四書五經,打磨的是八股制藝,何嘗學過一天的數學?連遼陽的小學生都能看明白的東西,他們卻是絲毫不懂。

除了稅務司,財務司,將作司,民政司,中軍部下屬這些各司,包括訓練司,軍需司,參謀司,哪一司不是專門學問,李植等人原本十分自負於自己的本事學問,到了遼陽初初了解之後,心情立刻轉為十分沮喪。

連李贄和徐渭這樣的前輩名家也就是在遼陽講學,自己想一下子做司正,立刻進入遼陽體系之中,那真是白日做夢。

不過機會也是有,李植認為自己三人名聲其實不在李贄等人之下,而李贄等人都是中年之後就絕步仕途,不是功名裏人,別人看他們也就是儒學宗師和鬼才名家,而不會視為政治人物……這就是兩者最大的差別。

“先講學,再慢慢效力,總有機會。”李植斷然道:“我等先往大學堂去!”

大學堂和遼陽其余的學校也不同,其余的學校,比如工商學院專門培養財務和稅務及各商行需要的人才,還有海事學院,專門培養船長大副一類的船上指揮官,醫學院,就是培養醫生,另外將作學院偏重於高等工匠的培養,一般只有新移民和貧困家庭才會叫子弟直接上這種學校,畢竟上了學還以做工為目標的,感覺是不那麽好便是了。武學院當然是以培養鎮軍的軍官為目標,而且到目前為止,成績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