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海邊(第2/2頁)

這還算是他運氣好,高拱當年的黨羽也是頗多大員,落得好下場的還真的不多。想想張居正曾經和馮保聯手想致高大胡子於死地,兩人當年好歹都是裕邸出身的故友,這般心狠,果然政治人物無私交真情,一點不假。

王宗沐此番前來一則是靜極思動,他一生事業是成也海運,敗也海運,文官之中,有專業技能的寥寥無幾,有志於在海上開辟漕運路線的更是不多,所以他曲高和寡,鄉居也是不歡。現在聽說遼陽這裏預備大興海運,雖然托名是在商行名下,不過誰都明白這是少英國公的大手筆,有此見識,再加上故友相求一起前來,故而就在三月春暖之後動身,沿運河一路北上,再起旱過來,每日行三四十裏就停,遇到名山大川還停下來休息幾日再走,堪堪到四月中才到遼陽,見過惟功後在遼陽住了幾日,終是忍不住要看船,早早便一起過來。

在他身邊,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青衫文士,方巾直綴,也是十分瘦削,隱在王宗沐的五六個從人和長隨身旁,毫不出色。

只是眼神轉動時,眼中靈光智慧閃爍,叫人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凡品。

此人便是徐渭。

自從北京返回浙江,鄉居一段時間後,盯著他的人返回,徐渭自愧食言,一心要去遼東效力,正好老友王宗沐也從臨海要赴遼東,徐渭跟隨同行,又掩人耳目,又可與老友一起遊山玩水,悠遊自在。

只是舊名卻不能用了,他是大才子,一念之下,便將徐渭改為徐涇,這一來不僅瞞了李如松的人,便是遼陽鎮亦無人知道。

他動了考察一番的念頭,王宗沐見了惟功等人,徐渭卻是未曾見,連孫承宗亦是不曾接觸,一路從遼陽到遼南四衛,再到中左所,這麽看了下來。

到了此時,看到大船時,王宗沐和徐渭的感覺都是一樣,兩個人相視一眼,都知道了對方的心意。

身為浙人,豈能不知道海運的重要之處,豈能不知道現在方興未艾的海上貿易有多麽豐厚的利潤和極其廣闊的發展空間?

如果不是明末的戰亂和異族入侵,以當時中國沿海有識之士和海商的能力,中國走出大海,占領整個東亞和東南亞的海面,絕不是癡人說夢。

鄭芝龍以一個海盜的身份,屢敗當時的海上霸主荷蘭,雖然荷蘭未盡全力,但有這樣的成績,能在荷蘭人手中搶回台灣,數次海戰擊敗荷蘭艦隊,鄭氏父子和中國水師的實力,仍然不容輕視。

現在鄭氏還未曾出頭,南方海域還在大明水師的嚴密控制之中,主要是嘉靖年間海盜倭寇為患之後,明廷加強了南方水師的力量,這使得南方群盜還不曾重新形成規模,到等萬歷中期之後,水師腐敗無用了,南方海盜又漸漸恢復元氣,形成萬人以上的規模。

現在北方又出現這麽一股海上力量,對於兩個浙人中的翹楚人物來說,當然深明其中的要緊之處!

“好,好,好。”

王宗沐眼角隱隱有淚光,眼前的兩千料大艦給他的沖擊和震撼是無與倫比,他的見解和認識,遠遠超過普通的士大夫,更不要說眼前的人群,兩艘大船在海上,其意義遠遠超過這一次南北貨物的物流流通。

“當年敬老你說一千料大船七百艘足矣,以南自北,漕糧可至,南貨可至,張叔大以一己之私,借口數船沉沒便罷海運之事,殊為可恨啊。”

徐渭對張居正好感不多,他這樣疏懶狂放,好言無忌的名士在萬歷三年被狠狠鎮壓過一回,張居正為了改革大計不出現雜音,在萬歷三年時奏請搗毀禁止天下講學書院,逮捕妄議朝政的名士,著名的王陽明心學一脈的大儒何心隱,就是死於這一風潮之中。

如此一來,徐渭這樣的性子怎麽對張居正歡喜的起來,只是他不以行廢人,張居正再可惡,他也不會學王士貞,造謠說人家使用春藥壯陽,夜禦十女,好象他趴在張居正的床底下一樣。

只是眼前現成的靶子,徐渭不向張居正開上兩炮,那也就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