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東廠

這是少年時到如今都不曾揮去的孤寂感和惶恐害怕感覺,無論如何,他曾經是一個少年,睡在數丈高的大殿之中,燭火搖曳份外淒清,在最害怕的時候,看到窗外一道按刀侍立的身影之後,才會心安!

“唉,看看他如何了。”

萬歷心頭湧起的,自然是惟功。

少年朋友,現在卻天各一方,萬歷不是不能留惟功在京,但身為帝王,情是最無必要之物,放惟功出外,在萬歷看來才是現在最必要也最正確的選擇。

“立軍屯,練新兵,修屯堡,造火器……還是和以前一樣,要做就做的這般大動靜。”

萬歷手中,是錦衣衛呈上來的密奏。

遼陽鎮這陣子的動作,除了一些極隱秘的內幕不曾被查清之外,基本上,所有的動靜都被錦衣衛的校尉們記錄下來,呈送上來。

當然,是否“如實”,實在難說。

比如儒學學子對惟功的攻擊,官紳們開始的不滿,王政和等文官們的不合作與暗地的使絆子,這些東西,萬歷卻是看不到。

他看到的,便是遼陽一境已經被惟功經營的如獨立王國,生殺予奪一切都由惟功一手決斷,無人敢抗。而且,民間歸心,惟功將大量財富用來興建屯堡,破壞原本的衛所體系,不斷的充實鎮軍實力,卻無一兵一卒北上,始終未曾與北虜沖突,在遼陽數月,沒有一級斬首。

這些東西,匯總在一起,看的萬歷大為皺眉,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極為不滿的感覺。

再看到額亦都,何和禮成為護衛成員,他們是正經的夷種女真,何和禮還是棟鄂部的嫡長孫,王兀堂雖然上了謝罪的奏折,但棟鄂部沒有受到懲罰,這也使得朝中不少人不滿,萬歷對惟功這種做法,亦是大不以為然。

“要不要敲打一下他?”萬歷沉吟著,再又從腦海中想想遼東都司的輿圖,終是搖了搖頭。

再看下去,卻是順字行在薊鎮與士民沖突,打死數人的消息。

萬歷看的一陣心煩,在這個錦衣衛的密報邊上是地方官的奏報,顯然是確實有其事。他手指一下奏折,對一邊的一個司禮監秉筆太監做了一個手勢,對方明白,接了過去,將奏折留中了。

到這個時候,他剛剛心中對惟功的一點脈脈溫情,終告消失,想到惟功這般多行不法,縱是廢立的大功亦抵消的差不多了。

想了一想,叫人拿來紙筆,寫自寫了一封信,雖未嚴斥,但語氣也是十分冷淡,令惟功約束順字行,不得再欺淩壓迫地方百姓,牟取暴利。

至於順字行在廣寧和寧遠的遭遇,自不會有人上報給萬歷知道。

將這些事處理完畢之後,有個太監過來,躬身奏道:“皇爺,太後娘娘和潞王殿下均在慈聖宮中等候。”

“潞王又未離宮?”

“是,說是商量事情,耽擱了……”

“好吧,朕知道了。”

萬歷心中一陣無奈,他的這個好弟弟就是一塊狗皮膏藥。雖然謀嫡不成,兄弟兩人生了嚴重的嫌隙,但這事畢竟是馮保主持的,現在馮保已經在孝陵種菜挑糞,如果不是看張居正的面子,馮保早賜死了。

只要太後還在世,萬歷就不能拿自己的好弟弟怎樣,就算太後不在了,也不能怎樣。

皇帝不是戲文上唱的那樣,行事可隨意,潞王是他親弟,同母同袍,只要不是扯旗造反,無論如何還是要保全的。

此時說是談話忘了出去,無非是商量著今年大婚之事,潞王要在今年大婚,出外,所需費用極多,叫萬歷難以招架,但潞王一旦之國,永生不得回京,想到再也不必見這個弟弟,萬歷又覺得花費一些銀子,亦是值當的。

“好罷,擺駕慈聖宮。”暮色之中,皇帝如此這般冷峻地吩咐著,隨著太監們的一聲聲呼喝,輿駕向著乾清宮左側的慈聖宮方向,逶迤而去。

……

……

起更時分,一個戴三山帽,穿曳撒,腳上著白皮靴子的身影悄悄來到英國公府,從右角門入,一路急行,到綠天小隱之時,被幾個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攔下,盤查過後,一個錦衣衛指揮模樣的高官親自帶路,將這個太監引入房中。

“戴公公好。”

張惟賢在家裏穿著十分閑適,穿著道袍,腳上踩著雲履,一副恬淡從容的模樣。

他手一讓,請對方坐下。

“多謝都指揮大人。”

戴良是東廠的人,那些番子和小太監看到他就戰戰兢兢,十分惶恐,但在張惟賢面前,他卻也是畢恭畢敬,不敢放肆。

“今晚皇爺在乾清宮平台看奏折,當然還有錦衣衛和東廠的密報,廠公叫咱家來一趟英國公府,知會都指揮大人,就說前日吩咐的事,今天已經全部給辦妥當了。”

“好,甚好!”

錦衣衛給皇宮的奏報,如果沒有東廠的配合是絕計不行的。比如說順字行欺壓良善,毆死平民的奏報,東廠一查,發現根本沒有其事,那錦衣衛的責任自然就不小,張惟賢就會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