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勸說(第2/2頁)

但進屋之後,就知道自己有些淺薄了。

徐光啟這屋中幾乎是堆滿了書籍,滿滿當當,幾乎要沒有下腳的地方,書擱的也是到處都是,雜亂不堪。

宋錢度進來的時候,徐光啟正在收拾,模樣頗有幾分狼狽。

“老兄不必這麽急著收撿……”宋錢度攔住了徐光啟,因為他眼前一亮。

這少年收拾的,全部是有關農學的書籍,雖然宋錢度並不是純粹的文人,但宋家已經早就發達,宗學也是請的正經的儒學宗師來教授,學中子弟不少中舉中進士的,他立志於商,但並不代表他腹中空空。

隨便用眼一瞄,立刻便知道這少年在農學一事上已經用了極大心思,可以說,費心費力良多了,而且不止是純粹的農學書籍,還有天文學,水利學,幾本最著名的水利書籍,也是擺在十分顯眼的地方。

很顯然,徐光啟的研究已經入門了,因為農學是不能拋開天文和水利來單獨研究的,光是從徐光啟的書籍閱讀情況來看,這個少年的雜學水平,實在是已經很高。

宋錢度此時當然不知道,徐光啟後來成為進士,大學士,禮部尚書,文名滿天下,但當時的儒生評價他,總是說他“不純”,就是因為徐光啟的雜學水平,實在是太高太高了一些。

“叫老兄見笑了。”徐光啟索性放下,微笑道:“原該擺幾本應時的書籍才對。”

“秋闈得意,確實似乎該趁熱打鐵?”

中秀才只是一塊敲門磚,或是一個不大牢靠的飯碗,特別是江南地方,太多才俊之士,秀才最多只能就館,或是成為領祿米的生員,生活也就比普通人略強一些,好歹免四個力役和有免役的土地,只要善於經營,總不會太差。

但若是久試不能中舉,那就完了,生活會比較困頓,畢竟讀書的投入可真不小。

徐光啟家的家境並不富裕,光是買書這一塊來說,後人就很難想象明朝的讀書人在書籍和字紙上要投入多少資產,一令好紙就得好幾兩銀子,普通農家一年就賺這個錢,讀書人練字總不能一直用沙盤,好了,光是這紙就得叫中產之家買破產。

徐光啟顯然不願太勉強,搖頭道:“學生以為,南直隸的解試太難,想連捷固然是好,但凡事不預則廢,所以學生打算離鄉一段時間,找些機遇。”

歷史上徐光啟不知道是接受了誰的推薦,遠離江南,跑到廣西和廣東一帶開館授徒,估計是因為江南本地竟爭太激烈,而江南的秀才跑到兩廣,身份當然就不同了,館金可以格外從優。教書多年以後,估計是攢了不少銀子在手裏,徐光啟才回到家鄉,還是繼續一邊開館授徒,一邊應試。

他的舉人試果然不順,二十不到中秀才,三十六歲才中舉人,江南鄉試之難,可見一斑。

“子先,”宋錢度很親熱的稱呼徐光啟的字,微笑道:“往兩廣,不若往北方去試試。”

“北方?”

“是,遼陽。”宋錢度道:“遼陽總兵官張惟功,少年勛貴,思慕人才,我想,你去兩廣就館,一年館金最多數十兩,若到遼陽被錄為參隨,則一年最少百金之數是有的。”

侍從室的參隨按把總例,月領十二兩,一年可不就是一百多兩,參隨當然也分等,若是高等,那銀子就更多了。

徐光啟一聽,果然大為意動。他現在最大的需求就是銀子,若不然也不會想著到極南煙瘴地面去謀生了,若果真一百多兩的年金,當然還是去遼陽的好。

“只是……”他微微沉吟道:“學生才疏學淺,又復過於年輕,入總兵幕府,恐怕未必能夠留用。”

“哈哈,子先多慮了。”

當時的江南文人確實有屢試不中的入武將的幕府,不過南方總兵勢微兵寡,已經非嘉靖年間是戰時和戰場,徐渭那樣的大才入的也是總督的幕府,總兵的幕府肯入的人就不多了。不過徐光啟的顧慮顯非在此,而是擔憂自己過於年輕,不能取信於人。

宋錢度笑罷,方又道:“你去去便知,至於來回的路費,自然在我身上。”

“如此,學生就走上這一遭。”徐光啟心裏的擔憂都被宋錢度解決,站起身來,長揖一揖,道:“先生真是盛情可感。”

“我這情非為子先一人啊。”宋錢度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但凡精於雜學,天文星相醫理農學算學精通者,我都會這般待他,倒是那種只知四書五經,不知唐宗宋祖的書蟲,恕我就無情了。”

一時間,兩人俱是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