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儀式(第2/2頁)

當然,在當時來說,痔瘡也不是絕症,只是麻煩而已。

歪坐在精舍內的竹榻之上,張居正面色從容,打量著行禮中的兩人。

一個是年未弱冠的青年,一個是四十以上的中年,一個面色光潔,臉光滑的象剝殼的雞蛋,下巴上只有細密的絨毛,只是臉上和手上隱約可見的傷疤說明主人是一個習武之人,並不是那種塗脂抹粉的紈絝子弟……而另一個則是滿臉皺紋,已經老態畢露了。

這兩人居然攪和在一起,宋堯愈不安心回家,和惟功並做一處,這也是叫張居正想不到的事情。

“起來說話吧。”

“謝元輔。”

“惟功此來,是來辭行麽?”

“呵呵,元輔說的是。”張惟功安然道:“兵部催的厲害,不宜再耽擱了,我已經派工兵隊和輜重隊先出發了。”

“嗯,知道了。”

張居正沒有表態,對惟功說的新名詞也不甚在意,他知道惟功在舍人營編了好一些新的東西出來,但在張居正這樣的大佬眼中,這些軍事上的革新是和戚繼光練義烏兵一樣的感覺,反正文官只重統籌協調,具體的練兵事務原本就是將軍們可以自專自主的,無須幹涉。

此番惟功被人設計,張居正當然知道,不過他沒有出手阻止就代表了自己的態度……曾經的類似師徒的關系,在三提督事件和廢立風波之後,已經宣告結束了。

此時的會面,更象是對過去關系的一種終結,是一種儀式。

如果不是惟功向來叫張居正高看一眼,恐怕連這個儀式也不會有。

又說了一陣惟功到遼鎮後的練兵安排,還有餉,械,糧等諸事,不過一刻功夫,張居正就有些乏了。

他下意識的想端茶杯,宋堯愈搶上一步,拱手道:“元輔,此番實乃息肩之良機,放過了的話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老夫也是如此想……奈何皇上不放。”張居正沉默了一下,面露尷尬之色。

他自己不提,不料宋堯愈還是主動開口,有些不識時務了!

“唉……”宋堯愈知道張居正不悅,但十幾年相伴的情份,還是促使他道:“元輔,功成身退,此乃大智。”

李幼孜在一旁原本沉默不語,此時不屑道:“又來這一套頭巾迂論!”

“怎麽是迂論呢?”宋堯愈道:“縱觀史書,如元輔這樣身份,地位,權柄者,不能急流勇退者,最後結果如何,豈待學生多言!”

他的語氣慷慨激昂,透著濃濃的關愛之情,張居正也不能不為之動容,感覺眼前此人,雖是另投他人,終究對自己還有幾分忠枕之心。

一時心動,張居正嘆一口氣,將眼前一張紙遞給宋堯愈,說道:“看看吧。”

“是。”

宋堯愈吸一口氣,與惟功湊到一起觀看。

這是一份抄錄下來的奏折,而且不止是一人的,開頭的便是遼東巡撫周永泰的奏疏。

周永泰的奏疏是一份總結,充滿了洋洋自得的情緒,遼東到目前為止,清理出屯田八千零三頃五十畝,屯糧十九萬八千余石,科地,米地,兩萬四千一百八十余頃,科糧地米九萬零九百余石。

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用戶部在奏疏下的結語來說,就是雖不如國初,但已經較往年增益極多,遼東全是軍衛屯堡,衛所屯田的清理和征收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意味著要從很多軍頭那裏虎口拔牙,周永泰清出的土地加起來有近三萬頃,也就是三百萬畝,糧食三十萬石,也是好幾百萬斤,堪稱碩果累累。

雖然這些屯地軍糧仍不足遼鎮十萬邊軍和幾十萬衛所軍所用,仍然要從內地撥銀給糧,但這樣的成績,足可叫主事者為之自豪了。

這可是衛所為主的地方,國朝自國初興衛所制度,邊境地方,軍戶八分種地,兩分訓練打仗,內地九分種地,一分訓練打仗,在大明初年,這種制度既又養了兵,國庫還有大量糧食收入,一舉兩得,是朱元璋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不過到現在為止,軍戶逃的十不存一,因為大家都不是傻子,又要種糧交給國家,還要訓練打仗去戰場玩命,國初時是因為戰亂,承平之時,誰還願這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