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換防

“崩!”

萬歷經過長久的瞄準之後,終是松了弓弦。

他的弓說是步弓,但形式精巧,也就比騎弓稍大一些,而力只有一石,正常的成年人都能打開,萬歷好歹也是張惟功調教出來,君臣相得時,惟功也沒少傳授皇帝打熬力氣,鍛煉筋骨的辦法,可惜皇帝畢竟是皇帝,馬術稀松,箭術也很平常。

“篤!”

這一箭理所當然的沒有射中任何人,不過也巧了,正射中一顆大樹。

一群小太監,在湖邊的樹林附近來回的奔竄。萬歷說的倒是沒錯,他是天子,太監不過是賤民中的賤民,不過想叫這些賤民有高高興興的被天子射死的覺悟,似乎也是難了一些。

萬歷最近沒有一樁順心的事,射個箭又屢射不中,耳聽得這一群小黃門失驚打怪的叫喊,一團怒火升上來,再也按不下去。

“仗六十,每人仗六十!”

捉了幾個逃奔的小黃門來,年紀都是十三四歲,最大不過十五六,畢竟皇帝心中也有數,射的都是這群沒職沒份的“沒名白”,稍有職守的太監,皇帝也不會隨意去射。不然的話,這內廷就散了心了。

萬歷面色鐵青,咆哮著下令動刑,這一群小太監都是擡著臉求饒,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宮中太監,不能說養尊處優,但也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從小在深宮長大,都長的面目清秀,膚色白皙,哭泣求情時,竟有幾分楚楚可憐之態。

若是以前,萬歷笑罵幾聲也就罷了,畢竟皇帝也不能隨意拿人命當樂子,史筆下來,名聲不好。

但現在的他心理有些扭曲,一腔怒火不發在這些家奴身上,還能如何?

孫海和客用等人都知道皇帝心裏不快,根本不敢勸,萬歷每出來,不管到哪兒身邊都有一大群人跟著,其中有一些是伺候起居的,比如端痰盂的,扛肩輿的,拿著藥湯等急用的,伺候如廁的,更衣的,總有好幾十人,還有就是扛一些簡單的儀仗,宮中行走,也不能完全無儀仗,失了天子威風。

再多的就是幾十個近衛,後世的各種圖冊上都畫有這些太監的形象,不少人誤會,以為穿戴曳撒,按繡春刀的就是錦衣衛這樣的近衛,其實錦衣衛更多的是在外朝警衛,或是隨行護衛,在內廷時,錦衣衛就算是天子近衛也進不來,那些全副武裝,甚至穿著鴛鴦長罩甲的護衛,其實是禦馬監訓練出來的武裝太監。

這些人除了護衛,還拿著大仗等物,皇帝下令,又無人求情,便是按著那幾個小太監,撩起下袍,開始揮仗痛擊起來。

“不準留情。”萬歷坐在地上,心中怒火猶自未消,一竄一竄的往上冒,他手中拿著銀杯,不停的大口縱飲,也不吃菜,吃了一會酒,看到大仗打的雖狠,那些小太監還沒昏迷,只哭爹叫娘地喊,越發煩了,便怒喝道:“打不死他們,便打死你們。”

這麽一說,行刑人不敢再做假,仗擡的更高一些,下落時加力,撲撲有聲,不一會就全打昏了過去,打在人身上,也不扭了,如擊死肉。

“這樣才好。”

萬歷心火下去一些,但煩躁不減,又喝了口酒,怒道:“張惟功這廝有幾天沒進來了?”

“昨天有奏本進來,說是大工就這幾天全完工,年前就能請驗收了。”

“這廝糊塗,”萬歷恨恨道:“他不遞牌子進來,朕心裏實在不安。那個大工,做的再好又如何?人家在京營刺殺了他的人,他也沒法子,朕看他也就是個武夫,緩急之時,當不得大用。”

萬歷的心思也是復雜,他叫惟功整頓京營,只是想控制可用的武裝,可以增加安全感,被強行阻止之後,京營怎麽樣,他也懶得去管了。惟功平時只忠於皇帝,也受張居正指點,萬歷心中不無芥蒂,這一次張居正對惟功也出手了,他對惟功的信任感反是上來不少。而且通過這一次的事情,也看出惟功是踏實做事的人,在勛戚圈和將門裏沒有一點支持,說明平時不曾結黨,否則,以萬歷了解的惟功掌握的財力,惟功的勢力不會這麽羸弱。

但一想到自己最倚重的心腹這麽無能為力,萬歷自是心火難平。

不一刻功夫,犯事的小太監都打的一團肉泥般,只有出氣沒有進去,萬歷心中狂躁漸消,省得打死了也不是好事,傳揚開來,自己在外形象有汙,在內也會使左右離心,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他們冒犯朕躬,加以懲戒是不得已,有錯不能不罰麽。不過,人命至貴,擡下去,好生醫治,要什麽藥從藥房去取,就說是朕的吩咐。”

“是,皇爺。”

身邊的太監們都是畢恭畢敬地答應著,立刻有人過來,將受刑的小太監們搬走。

“但願不要有什麽波折。”

萬歷又繼續飲酒,孫海和客用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眼中都是有重重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