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石星

“石拱辰啊石拱辰,你怎麽就是沉不住氣?”

“就是,這都忍多久了?”

“糊塗,真是糊塗。”

“英少國公是怎麽勸你的,何妨忍讓一時呢?”

廣寧門外真空寺前,又是有迎來送往的一幕,往南去的,出廣寧門,經真空寺送別,然後過盧溝橋,再就是一路南下的坦途大道了。

不過這路線是往河南與湖廣去,如果是往山東,南直,閩浙一帶,則是從通州走,經水道,下德州,臨清,濟寧,宿遷,淮安,從揚州渡江,到江南地界後,水網密布,坐船經行,又快又舒服,這個年頭趕路,沒有比這條縱橫中國的黃金水道更便捷舒服了。

石星南歸,卻不能走水道,一路旱地經行,他又是辭官的,按以前是可以使用驛傳,大家都清楚不了糊塗了,現在驛傳經過張居正大力整頓,每年能省下過百萬兩白銀的使費來,張居正自己的弟弟都不準擅自使用官驛,更是抓捕拿問了高至布政使低至知府、縣和佐雜官在內的大批官員,痛加整頓之後,象石星這種大理寺丞這種不起眼沒實權的小官,想使用驛傳,就算他有這種膽量,沿途的驛站也是肯定不會理會的。

回鄉之路,注定要充滿艱辛。

石星本人倒是蠻不在乎的模樣,他今年四十余歲,嘉靖年間的進士,已經經歷了嘉靖和隆慶、萬歷三朝,只是卻萬萬當不得“元老”這兩個字,畢竟官場仕途不順,為官近二十年,仍然是中下層的雜職小官,在京師數千人基數的龐大文官隊列之中絕對是屬於最不起眼的那一群,在京師為官,這樣的官員最為壓抑困頓,薪俸微薄,人脈不豐,權力不大,如果是給事中與禦史一流,位卑而權重,部堂高官的書房,給事中禦史可以昂然而入,被奉入上賓,而石星這種太常丞卻是只能在外枯坐等候,亦未必能得見。

雖是位卑,石星本人卻是展現出不俗的風采,建言論事,都十分精到準確,特別是於兵事一道,可謂是下了苦功精研。

一般的文官,研習武事不過是看看鬼谷子,孫吳兵法之類,再看孟德新書,就可以坦腹言兵了,那種自信風采,連鎮邊大將亦是遠遠不如。

大明是以文馭武,文官只要在地方任職,多半會有領軍的機會,就是這些看了幾本兵書的文官就能統馭武官,頤指氣使,甚至殺人立威,也要自己令行禁止。

在這種體制之下,固然是武官想造反的成本大增,幾乎不大可能,但軍隊的戰鬥力也是直線下降了。

石星卻並非如此,北宋的武備志,本朝的兵書,尤其是戚、俞等人的練兵和指揮的著作,他都是下過苦功精研,如此就在京城文官之中有了知名的美名,可惜他生性耿介,不然的話,憑其本事,早就該被放到地方上任巡撫或總督,從資歷上來說,完全夠格了。

來給他送行的,也是京城官場中多以喜愛兵學和知兵聞名一群青年官員,給事中黃道瞻及禦史梅國楨等人。

這些人,平素看似毫無關聯,交往也並不密切,但他們心中自己明白,彼此之間,都有兩個極為緊密的關聯……一者都是都以知名聞名,石星不提,梅國楨是湖北麻城人,早就中了舉人,而使他聞名的不是文采,而是騎射雙絕的傲人本領,二來原本他要過幾年才能中進士授官,但這樣的地方名人,惟功自然而然的就有辦法使其進入官場,現在其以三十左右的年紀進入都察院,成為監察禦史中的一員,雖然是文職官員,但已經算是惟功勢力布局中的一員了。

石星也是被惟功多方照顧,只是不如梅國楨等人那麽緊密罷了。而石星始終不能入惟功一黨的最要緊的原因,並不是惟功的勛貴和武臣的身份,畢竟兩者之間相差極大時,文官也不是不能投靠武職官,比如當年的陸炳和朱希忠,還有在歷史上與東林黨人合作,一起請朱由校移駕,李選侍移宮的明末三大案中的移宮一案的英國公張惟賢……石星對惟功的一點抗拒,只是因為惟功對張居正的態度曖昧不明,這是石星所不能接受的。

眾人長籲短嘆之時,遠方煙塵騰起,梅國楨笑道:“這必是少國公來了。”

數年之間,惟功已經成為京城政壇的一顆新星,如果他光是有坐營官的身份,這些眼高於頂的文臣理都不會理他,加一個皇帝心腹,也是遠遠不夠,再加京城右副將,亦差的遠。只有這嫡國公的身份,使得他必將成為大明的鼎國重臣,歷來勛貴這幾個國公,要麽提督京營,要麽掌府事,遇到大事廷議,也有決策獻策之權,這才是為文官們能接受他暗中的提攜幫助,布局落子,將他們納入囊中的根本所在。

當然,現在這一切,都是在暗中進行,惟功的黨,還只是一個小團體,人數不多,保定總督張夢鯉算最大的官了,從通州驛被救開始,慢慢聯系密切,不過老張地位太高,只能算是惟功勢力的外圍,守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