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禮佛

宋堯愈的話,都是說中了大家的心底裏去,哪怕是剛剛還叫喚的兇的周晉材,雖然頻頻冷笑,但接著也是不語。

得罪皇帝在現在還不算什麽,最多是日後的麻煩,但得罪皇太後,這個就是很為難的事情了。放眼朝廷,誰敢在太後供佛之事上多嘴?

那些儒臣,提起僧道丹道之事,當然是以譏評為主,但太後供佛的虔誠之心,卻也不容有絲毫褻瀆!

歷年秋決,太後總是要赦免一批人犯,以積功德,在張居正嚴核刑獄之後,才漸漸勸阻住了太後這種不分良善,隨意赦以法外的做法。

三十來歲的婦人,民間還有改嫁的可能,在太後來說,固然是天下最尊貴的婦人,但毫無疑問,也是套上了一個極重的枷鎖,深宮內廷,漫漫長夜何以遣懷?宮女太監還能結菜戶,做假夫妻,互相獲得情感上的慰藉,而以太後之尊卻只能將一切藏在自己的心底,能打發時間,消解心中各種紛至沓來欲念的,無非就是尊禮崇佛,求得雖然是虛無縹緲的心理安慰了。

這樣的情況,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宋堯愈所說的不能上告,便是這個原因。

惟功的一身富貴,現在所有的一切,仍然是沙上築塔,只要有大水一沖,看似堅固的城堡一下子就跨了。

文官能做的事,勛臣和武臣絕不能做,道理就是在這裏。

哪怕是一個新科進士,功名在身,富貴就是自己賺來的,不是皇家賞的,對皇帝說話一樣能硬氣……當然前提是膽子得夠大才成。

怎麽辦呢……眾人都是一臉的郁悶,往前不成,往後就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和眼前的張豬兒……惟功這個坐營官可是早就說過,入得營中皆為兄弟,上次為了搶朱尚峻鬧出天大的動靜來,結果張豬兒這事就不管了?

“豬兒。”

眾人靜默多時,惟功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他看向張豬兒,這小子名字起來樸實,人也長的樸實,四方臉,紅亮臉膛,高大個頭,一看就是那種靠得住的敦厚老實的小子,而眼中有靈光,也不是蠢到家的,於是就開口問道:“你爹是要救的,但你要有膽子,你敢不敢?”

“大人,只要不牽連到你,屬下無所不敢。”

“甚好……”惟功笑笑,道:“你去敲登聞鼓吧。”

“什麽?”

張豬兒驚呆了,沈榜第一個跳起來大叫道:“大人這是什麽主意,簡直是胡鬧。”

宋堯愈雖然未想到辦法,但惟功這個辦法更是匪夷所思,他沉著臉搖頭,也是一副極不贊同的表情。

登聞鼓這東西算是由來已久了,在唐時發揚光大,到宋時更是百姓與朝廷和官府勾通的良好渠道,北宋時,史書記錄,百姓家裏丟了豬了,跑去敲鼓,皇帝賠了一千錢給百姓重新買豬,有婦人貧苦無依了也跑去敲鼓,找失散女兒女婿的也去敲鼓……要不說大宋的皇帝叫官家呢,在親民這一塊,中國幾千年以下,還真沒有能和趙宋相比的皇家。

大明這一塊,明太祖是吃過胥吏和官員苦頭的,設登聞鼓院,詔令百姓可以告官,官吏敢阻止者斬,在太祖年間,這玩意倒是起到過作用,到成祖年間,就已經流於形式了,到宣德年間,已經有官員建議取消登聞鼓,好在朱瞻基心底裏明白,這東西官員雖不喜歡,但好歹擺著也是一種警惕和提醒,就借口是祖制相關,拒絕了該官員的提議。

等到現如今萬歷年間,估摸著鼓院裏頭的大鼓已經長滿了綠草青苔,張豬兒若是去敲鼓,能不能敲響,都是兩說。

“你們不明白我的意思。”

惟功站立起身,目視眾人,沉聲道:“豬兒兄弟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但此事不論是我或是我們現有的關系出面都是不妥,為今之計,只能把此事鬧大……”

他自嘲一笑,道:“鬧大了,以元輔的為人是一定會管的,而且元輔正要確立權威,頂太後一回,辦一些經手的太監和外圍,正是元輔確立權威的好機會。只是,咳……”

只是張居正已經在皇帝心裏種了根刺,在太後心裏應該還有一些好感殘留,但因為多次頂撞,拒絕武清伯的諸多要求,殘留也應該不多了。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之後,如果張居正真的如惟功所料的出手的話,在太後心裏也是紮進一根刺去,而且紮的頗深,這事情,肯定會鬧的比武清伯李偉要一些力役工匠要嚴重得多了去了……這是一巴掌扇在太後臉上,而且叫朝中上下都看得很清楚明白。

“大人!”

宋堯愈臉色大變,看著惟功,沉聲不語。

便是沈榜也是感覺不好,張居正是他的恩師,前次還幫助過他,而且一心為國,算計自己的老師和元輔,哪一方面感覺都不算好。

“舍此之外,還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