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太監

在泥濘中趟了一陣子之後,也就遇著幾個熟人,張豬兒很有禮貌的和這些街坊打起招呼,在入營之前,他有點內向,當然主要也是有自卑心理,哪怕是在這種坊市裏,他家的境況也是最差的。

關鍵是父親還有京營衛所的武職在身上,沒有這重身份要是單純的貧民反而好了,有這種身份,憑白還要被人當笑話來講,可能說笑的人沒有太多的惡意,但聽在張豬兒的耳朵裏,那就是惡毒的諷刺了。

在此之前,張豬兒幻想過不少次自己回來時的情形,無非就是街坊圍觀,父母驕傲,大姐沒準會高興的泣然淚下……張家已經好幾世沒有起色了,自己入營之後,雖然還沒有當上軍官,但能穿著一身漂亮的軍裝,軍銜也是一等兵,還帶著大捧的銀子回家,在這種窮人為主的坊市裏,按說也夠家人驕傲和自豪的了。

但那些街坊的神情不對,不是驚奇也不是嫉妒,也不是其它的什麽東西,而是毫不掩飾的同情色彩。

開始張豬兒還不怎麽想的通,後來遇到這樣的眼光越來越多,他心中漸有明悟,知道怕是自己家裏出了事,於是故不得弄臟軍服,開始在泥濘裏狂奔起來。

“爹,娘!”

一進自己家的小院,他就大聲的狂呼起來。

沒有爹的聲音,院子正屋裏,只有大姐在坐著發呆,俏麗的臉龐上布滿哀傷,一見張豬兒進屋,便已經是紅了眼眶。

“姐,家裏出了什麽事?”

“娘在屋裏,沒啥大事……”

“別瞞我!”

張豬兒經過嚴訓的眼中顯露出難以違抗的威嚴神色,在這樣神色的壓迫下,他的大姐開始一五一十的敘述經過。

在秋冬之交時,一場小規模瘟疫襲擊了京城,其實京師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發瘟疫,只是規模有大有小,如果規模不大,不管是官史還是文人筆記就都是懶得記錄了,死上一些默默無聞的百姓而已。

除非是規模巨大到威脅士大夫和勛貴們生存了,才會驅使錦衣衛和兵馬司,加上宛平和大興兩縣的力量,督促百姓抵抗瘟疫,其實就是把病者隔離,到處搞些草藥熏熏,除此之外,沒有良法。

在崇禎末年,北京城中爆發了波及幾十萬人的超大瘟疫,據說皇城禁軍這支最後的精銳力量也是染上了瘟疫而無力做戰……事實上就算有幾千精銳禁軍也救不了大明王朝,爛到骨子裏的朝廷與一場瘟疫無關,但也是也說明,明朝這個京城的防疫力量和衛生情況有多糟糕!

張豬兒的娘親就是中了時疫,按說秋冬時不該如此,瘟疫更多時是春夏之交時為多,但中了就是中了,就算是豪門大富有這樣的病也不是小事,更何況張家這樣的小門小戶!

還好是有張豬兒留下的五兩安家銀子,張父先拿去請醫生看病,但在時疫這樣的大病之前,幾兩銀子還真的不夠使,才幾天功夫就用的光光,沒辦法只好當東西,東西當完了,張父卻是不肯當房……這是祖宗留下來的產業,就算是為了救自己的老婆也不能當了祖業,這院子還是要留給張豬兒的。

萬分無奈之下,聽坊中的一個青皮說了一個能發財的門路,張父就毅然決然的去了……人家給了二十兩賣身買斷的銀子,從那天起張父就杳無音信,再也不見蹤影。

“好在是娘的病是要好了,只是爹的事還不敢和她說……”

“娘沒事就好。”

聞到屋裏濃重的藥味,再進屋看看還在昏昏沉沉睡覺的娘親,看到臉色還好,張豬兒放了心。他默默放下自己的皮包,將銀子全部留給姐姐,沉聲道:“這些銀子大姐你慢慢使,給娘用好的藥,不要心疼銀子,以後我還能賺……我現在去查爹的下落!”

“大弟,不要查了,有人和我說過,咱惹不起那些人……”

“大姐,那是咱爹啊!”

張豬兒以前有些怯懦怕事,但此時已經是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模樣,他的姐姐驚奇於弟弟的變化,一時竟是無法反駁。

而再看到皮包裏桑皮紙包著的一封封的雪亮的大錠紋銀,當姐姐的驚的張大嘴巴,竟是說不出話來。

“大姐放心,這都是我們坐營官張大人賞的,是來路正當的銀子。”

張豬兒一心查訪父親的下落,連口水也顧不上喝了,一邊說著,便是一邊大步往外行去。他的步伐穩重堅定,沒有一絲的遲疑與害怕。

“你萬事小心!”

在他身後,大姐提著沉重的皮包,大聲吩咐著。

“沒事,咱後頭也有人……張大人說了,營裏兄弟的事就是他的事,我會請他幫忙的。”

張豬兒回頭一笑,笑容竟也是十分燦爛,充滿著強烈的自信!

……

乾清宮是一座龐大的建築群落,皇帝在正中的殿裏辦公,處理政務,在東西暖閣起居和見人辦事,自這座堂皇龐大的宮殿群落興修完畢之後,歷朝的皇帝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