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激辯

“光是這一點,張先生就於國有大功。”

“無知小輩,不知就裏,胡說八道!”

王國峰剛附和了王樂亭一句,話音剛落,突然就是有人大聲反駁起來。

“誰啊?”王國峰傷勢還沒好全,臉上也有幾顆彈丸打中,雖然是跳彈,還是有點破相了,心境原本就不是很好,此時勃然大怒,轉頭便是看插話的人。

“是我,怎麽樣?”

說話的人頭戴暖帽,帽檐上飾玉,腰間一根銀帶,足上也是穿的官靴,再加上十分合體的長袍,還有身後兩個青衣小仆,是一副很顯然的青年士人的形象。

王國峰瞪眼看他,這個青年官員也是瞪眼回來,兩人瞪了一會眼,還是惟功呵呵一笑,打圓場道:“我們自己說話,這位先生插話插的這麽霸道,也是難得啊。”

這麽委婉的指責倒也別開生面,那個青年官員一征,倒也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了。

半晌過後,他才恨恨道:“你們替奸相說話,自然也是一群奸徒!”

“這位先生,”惟功還是慢條斯理的道:“足下是周厲王轉世麽。”

“你……”

惟功等人要麽是武人打扮,要麽是商人打扮,是舍人營和順字行的混合體,只有一個趙士楨是士人打扮,不過也沒有顯露出官員的身份來,此時吵了起來,趙大爺索性更往後縮了縮……他一個官宦人家的子弟,以書法見寵於皇帝而封官,原本就被視為是邪道了,現在更是成天動手制作那些奇技淫巧的東西,還替惟功制車,做很多有用的小玩意,革新的勁頭越足,名氣也是越來越大,整個京城都傳揚著趙士楨的巧匠名聲,這名聲越響亮,他在趙家的地位就越尷尬,每次回家,老太爺就氣的想用拐棍打他,最近下了嚴令,不準他和惟功來往了,所以要是鬧出事來,人家知道他趙某人在場,回去後罰跪就是免不了了。

所以安生看熱鬧最安全了,特別是看武力值超高的張惟功和人鬥嘴,更是一種難得的觀摩經驗。

被惟功一句話堵的說不出話來的就是顧憲成,他和趙南星,鄒元標,三人合稱東林三君,其實公平來說,顧憲成等人還是確實有年輕人的熱血的,特別是鄒元標,不失為丈夫,在張居正倒黴幾十年後,鄒元標私下就和人說起來後悔當年使自己一舉成名的彈劾張居正不肯奪情的奏折……顧憲成的人品也馬馬虎虎,一生也算憂國憂民,比起趙南星和葉向高還算強不少的,比起他那些烏七八糟的東林後輩來,更算是強出一百條街去。

但就算如此,門戶之見也是難免的,現在明明國事往高處走,但在顧憲成等人眼裏,卻是太阿倒持,民不聊生,所以在聽到眼前這幾個少年的對話時,便是氣沖上來,忍不住高聲駁斥起來。

但惟功反駁的太犀利了,所謂周厲王道路以目的典故是誰都知道,顧憲成一時被堵的說不出話來,整張白臉漲的通紅。

“先生高姓大名?”

對方被駁住了,惟功就趁勝追擊。

“在下無錫顧憲成。”

顧憲成料想對方不會知道自己,他不過就是一個新科舉人,此番入京是來見幾個好友,預備明年開春回無錫,等萬歷八年前後再到京城來參加會試。

惟功是一時沒有想起來,不過王國峰很快就用口型告訴他這是什麽人。

“哈,原來是顧解元嘛。”

顧憲成是萬歷新科舉人,而且是因為寫了一篇出色的策論而中了南京舉人試的第一名,也就是俗稱的解元。

這是很高的榮譽,並不比普通的進士要弱勢,所以顧憲成已經是大明統治集團中的一員,而且是這個集團中的精英人物了。

“不敢。”

見這麽一群人也知道自己的底細,顧憲成也微顯得意之色。

“顧解元你的策論裏頭,似乎說治國的核心是要選拔任用賢人,廣開言路,只有選拔得當,多聽諫言,在合適的位置上放上合適的人,這樣國家自然政治清明,而趨於大治……”

惟功一臉的平淡,只是說到最後,才猛一轉折,道:“只是顧解元適才的表現未免是寬於律已,嚴於律人了吧。”

到此時,顧憲成才知道對方舌功真是了得,按理他也應該不弱,但他這二十來年都在無錫讀書,此次出京遊歷是第一回這麽見世面,還遠不能和十年之後在官場陶冶過後比,當然,比起他那些能把持地方政務,指點要挾朝中要員,進而影響朝政,甚至公然鬥毆,毆打朝中大臣,引以為傲,甚至在明未亡國時,黃宗羲等大儒已經剃發投降,宣布自己為大明遺老,收門徒,著書立傳,將明亡的責任推的一幹二凈,將自己打造成天使一般的人物……顧憲成現在的臉還真沒有這麽厚法。

顧憲成在這個話題上已經沒有立場多說了,他決定轉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