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直言(第2/2頁)

這種自信是馮保這麽多年在內廷建立的勢力的基礎上,他要說什麽,底下的人就跟著說什麽,他說黑,就沒有人敢說白。

在中午時起,他就罕見的跑到慈聖宮,當著皇太後和皇帝的面,說起這陣子地方情形不穩,百官懈怠差事,清丈,條編法,驛站等諸多事情已經無人理會,改革這麽多年的成果,眼看要不保,同時馮保還大肆渲染邊境的北虜有異動,因為張相國將要去位,北虜覺得中國無人,可能會再次犯邊,幾千裏的邊境,將有可能同時燃起戰火。

這些話用來打動李太後還算輕松,但是想欺騙萬歷就幾乎沒有可能了,現在西北到大同沿線的北虜老實的不得了,薊鎮對面是小王子和黃台吉等俺答的子孫,是有些桀驁不馴的感覺,但鎮帥是戚繼光,有戚繼光在還擔心北虜鬧什麽事不成?況且宣府還有一個馬芳,遼東還有李成梁和祖家將,京城裏頭則是與戚繼光齊名的俞大猷,這樣的豪華配給還擔心有邊患,馮大伴是欺朕無知焉?

皇帝一時忍不住,同時親政的渴望在心中翻來倒去,實在難以按捺得住,當著皇太後和潞王的面,也是罕有的與馮保唱起對台戲來。

“皇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在萬歷長篇大論之後,馮保並沒有退縮,而是用居高臨下的口吻道:“各方鎮帥這麽效力,能鎮的住,這是誰的功勞?戚帥,李帥,俞帥,都是誰選拔重用的?若是張先生不在了,這些鎮帥會不會靠不住,誰知道?”

萬歷勃然大怒,十年前馮保這麽和他說話,他還聽著沒什麽,現在帝王的尊嚴越來越難以叫人觸犯,馮保還是這麽哄小孩一樣和他說話,令得他十分憤怒。

如果有可能,他很想立刻下令將此刁奴拖下去打死算了,但想想也是不可能,只能冷哼一聲,重重轉過頭去。

再看到好弟弟潞王似笑非笑的表情時,萬歷心中的憤怒就更足了。

李太後被吵的不厭其煩,她這幾年過的十分舒服,除了自己那個二百五的爹經常進來要錢要人找麻煩,還有需要給大佛捐黃金時張居正會反對一下,除此之外,就是天下唯我獨尊的第一人,說皇帝是天子,但這個天子沒事就得被罰跪,這天下還有誰比她更尊貴?這樣的好日子過下來,她對張居正的信任是沒有保留的,況且她也是從嘉靖年間過來的,嘉靖嘉靖,就是家家幹凈,府庫無錢,百姓無錢,養兵沒錢,養官也沒有錢,連裕王這個皇帝長子都過的窮酸之極,當年的李選侍想給自己置辦點頭面首飾,裕王都是拿不出銀子來,那種日子都經歷過的人,對現在張居正創造出來的這一切,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庫有一千萬石以上的余糧,邊境穩固,太倉還有二百萬以上的存銀,這個功勞,李太後感覺給張居正封爵都是應該的,現在強逼著這個能幹的元輔丁憂,她的心裏也是十分的不甘。

但如何說服有點倔強和自主的兒子,這就是李太後在頭疼的地方了。

她再強勢,終究還是要歸政給兒子的,否則就會被人譏評為戀權,太後無論如何也不想背上這種名聲,所以馮保上躥下跳,只要萬歷不松口,太後也不便直接下令,只是太後已經很不耐煩,看向自己兒子的眼神也就越來越不善了。

再看看一直乖寶寶模樣坐在自己身邊的潞王,李太後心裏突然有一個危險的念頭湧上心頭,但她又很快將那種念頭給驅散了。

“皇帝到底如何是想,總得有個態度!”

聽到皇帝和馮保辯論,李太後最終道:“不論如何,張先生是有大功於國,現在皇帝到底是怎麽個章程,總得有個說法。”

萬歷心底當然有自己的小秘密,那個小秘密就是扶植別人,建立自己的勢力,大婚之後迅速親政,抓住權力不放。

但眼前一個是親娘,一個是大伴,還有一個好弟弟,萬歷的小心思實在沒有辦法說出口來。若是和儒生一樣強調奪情有違孝道,連萬歷自己都會將自己看輕了,實在太不成理由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