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直言

“呵呵,原本是有事來求天官,現在看來倒不必說了。”

“老七有話直說吧。”張瀚將自己心中想了多日的話說出來,心頭也松塊了不少,有些事,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現在後悔都晚了,但他不願與張居正鬧的太不愉快,因此便向遊七道:“不管是何事,只要老夫能勉力辦到的,絕不會推辭。”

“哦?”遊七冷笑一聲,道:“兩件事,一件是我家老爺吩咐,請天官上奏朝廷,帶頭奏請奪情。”

“此事已經有呂閣老,張閣老兩位閣老奏過,也有禦史奏過,老夫何必多這個事?”

“當時並無旨意!”

遊七厲聲道:“今晚會有中旨到汝家,天官接還是不接呢?”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把張瀚驚的差點跳起來。在此之前,皇帝和太後都是態度不明,所以張瀚等人才決定追隨呂調陽,如果真有中旨下,說明內廷之中就有新的決議了,到時候自己就成了首鼠兩端的小人!

一念及此,張瀚反而下定了決心,安然道:“政府奔喪,宜予殊典,此禮部事,問吏部何為?老七,請將此話,帶回給元輔知道。”

“好,好的很!”

遊七沒想到,一直在自己面前恭謹有加的張瀚會如此硬派,叫張瀚這個重要的朝臣再次上奏奪情,這是馮保的主意,下中旨也是他提前做出的決斷,張瀚雖然不是閣臣,但地位要緊,是負責人事工作的吏部天官,不論是京察還是平時的考核,吏部都掌握著普通官員的升遷與貶黜,所以天官一職,猶為尊貴。

表面上是大宗伯更清貴一些,但從內閣入閣的序列來看,天官和大宗伯並駕齊驅,沒有誰強誰弱的問題。

甚至,強勢的吏部天官根本無需入閣,照樣會有閣臣的能量和勢力,嘉靖年間的楊溥,便是其中最顯要的一個。

此前雖然有兩閣臣上書,但呂調陽此後的動作使群臣都明白了他的真實意思,人心就立刻變了,但以張瀚是張居正絕對心腹的身份加天官的地位,一上奏之後,張居正和馮保,還有內廷的心意,想來外廷的朝官們就全明白了,那時候,這群最擅長馬屁功夫的家夥會怎麽做,也就不用多操心了。

誰知道張瀚居然如此硬氣,打死也不肯上奏,這一下此前的計較全白費了。

“還有件事,老七你還沒說。”

“哼,不必說了。”

遊七此來還有張居正另外的交待,就是吏部不管怎麽樣,不準將沈榜貶黜的太厲害,雖然對馬自強也要有交待,張居正默許了張瀚將自己這個門生知縣暫時免職的做法,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將沈榜貶落到京外去。

無論如何,要保一保沈榜,否則門生和恩師之間還有什麽利益可言?

但張瀚連上奏之事也不肯答應,這件事就更不必提了。

遊七拔腳就走,張瀚也是一臉苦笑的回到堂上,一見他的臉色,呂調陽便是好奇的問起發生了何事。

待聽到有中旨令張瀚上奏時,呂調陽原本紅光滿面的臉龐立刻變得慘白一片,手中的汝窯小蓋鐘也是拿不住,“啪嗒”一聲,摔倒在吏部大堂的方磚之上,跌成粉碎!

……

“太後,皇上容稟,僅是這不到二十天的光景,天下已經快大亂了。”

馮保今年四十左右,還是當年隆慶皇帝在潛邸時任用的親信太監,後來隆慶繼位之後,馮保先入司禮,後來慢慢又執掌東廠,最終在隆慶逝世,萬歷繼位的關鍵時刻與張居正這個外朝大學士聯起手來,造了當時的首輔高大胡子高拱的謠言,說是高拱瞧不起小皇帝,有不臣之心,高拱也確實是被人抓住了痛腳,說錯了話,所以被逐還鄉,狼狽而出,馮保心狠手辣,為了防止高拱將來回朝,又唆使人誣告高拱謀反,張居正在這件事上立場不謹,態度曖昧,這使得士林極為不滿,後來在朝官們的集體努力下,張居正勸說馮保收手,高拱這才保住了性命。

國朝士大夫互鬥,除了當年嚴嵩害死夏言外,幾乎沒有這麽刀光劍影的情形,大家鬥來爭去,無非是那張椅子和其代表的權力,又不是皇位,沒必要你死我活的,以大明優容士大夫的傳統,回家之後就是鄉官,一樣是過的舒舒服服,何必你死我活?

張居正在士人心中的地位和形象一落千丈,有權相和奸雄的感覺出來,就是因為馮保要殺高拱一事上的態度。

在這件事上馮保是豬隊友,在奪情之事上,開始張居正在猶豫,拒絕了馮保給他站隊的請求,結果十幾天下來,支持奪情的寥寥無幾,反對奪情的人越來越多,馮保不覺得這是眾意,反而對張居正的軟弱大為不滿,他在自己的私邸對遊七大罵朝官無義,也指責張居正太軟弱,最後他大大咧咧的保證,只要自己在皇太後面前奏請奪情之事是事屬必要,那麽皇太後就會一定支持,中旨,想要立刻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