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送別

劉台起身之後,遲子淩也趕了過來。

上官給下屬送行,不論是大明哪個衙門都不常見,錦衣衛就更難得了,劉台眼神裏一陣激動,連忙上前跪下行禮。

上司越重視,說明差事越要緊,如果費多年之功辦的是一件不要緊的閑差,那心裏的沮喪就不必提了。

“劉台起來!”

遲子淩兩手如鷹爪,十分有力,輕輕一扶,就將劉台攙扶了起來。

“此去海波萬裏,一碗玉露春禦用好酒,替你壯行。”

遲子淩沒有什麽廢話,錦衣衛畢竟是一個講效率的地方,不比那些文官婆婆媽媽的羅嗦個沒完。

“謝鎮撫大人!”

劉台也是一飲而盡,然後將碗在地上一重重一貫。

“甚好,你家給了五十兩安家銀,你的月錢每月我會叫人送去,你放心!”

劉台最不放心的就是此事,聽到遲子淩的保證,平板無波的臉上終是露出一抹動人的笑容……哪怕是錦衣衛這樣的鷹犬也是有常人的感情,無論如何,自己的家人始終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惟功轉身,對身邊的人吩咐道:“問清劉校尉家的住址,替我送二百兩銀子過去。”

說罷,對遲子淩笑道:“遲大哥莫怪,可不是挖你墻角,只是壯士海波萬裏行,不能不多替他照顧家人,使其安心。”

“說的甚話,老弟,最好過幾年你到錦衣衛來當指揮,我給你打下手,我的人就是你的人。”

“哈哈,我若能當指揮時,遲大哥你可能已經是堂上官了。”

“屁,這輩子咱不想這事。”

兩人談笑風生時,深深看了惟功一眼後,劉台和李守拙兩人都坐上了兩輪大車,出東便門,往潞河驛,再坐漕船沿河而下,這是當時南方商人從北京回南的標準路線。

他們倒南京之後,將會乘坐海船,由海上沿海岸線行船,直奔福建,這樣的航行方法比較保險,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當時的遠洋航行真是要命,歐洲各國的海船出海,出去十艘最少會有三四艘回不來,這是鐵律,一直到蒸汽輪船和蘇伊士運河先後出現和開通,這種損失率才降下來,在當時,不要說海上的風浪有多兇險,就是幾十天過百天的遠航引發的敗血症就足以要人的命,歐洲水手,幾年下來幾乎都是牙齒掉光,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行當。

所以惟功才對劉台這樣能願意出海,孤身深入異國的情報人員充滿敬意,盡管在這個時候,他對劉台是否真的能搜集到有用的情報,並沒有太多太大的信心。

就在遲子淩先離開,惟功也打算折回兵營之時,他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

兩個穿著綢衫,戴著小帽,標準商人打扮的青年,正在一群長隨的伴隨下,騎馬往崇文門這邊來。

從那些馬背上的行李多少來看,這些人明顯的也是要長行離開京城了。

李文昭和宋錢度的所有貨物都已經出清,兩人在京城盤桓了一陣子,調查了市場行情,確定了下次送貨的大致日期和時間,也確定了送貨的規模,大約湊夠了一整艘船之後,這一次的北京之行就算完美收官,可以結束還家了。

他們都是南直隸人,當然也是從通州到德州,再到臨清,宿遷,淮安,揚州,經瓜州渡到鎮江,一個往南京,一個往松江。

兩個青年商人都是十分精明幹練,才二十來歲,經商和奔走在外的時間已經超過十年,彼此的生意都做的十分順暢,此時輕裝還鄉,結伴而行,在這種秋高氣爽,天氣不涼不熱的時候上路,想想也是心情愉快。

李文昭打算在通州買個侍妾,一路伺候起居,然後到揚州再賣掉,宋錢度對他的打算不怎麽贊同,打算在船上好好看幾十天的書,整年奔走於途,用心在商道之上,旅程中也是難得的放松時間。

兩人正談說間,一個俊秀少年騎馬橫過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兩家的長隨正要上前,那個少年搶先道:“我家主人請兩位大爺到那邊說幾句話。”

李文昭順著少年的手勢一看,看到張惟功,便十分興奮地道:“原來是順字行的東主。”

“不對,是張大人。”

惟功的身份十分高貴,不是兩個普通的商人能抗衡的,李文昭省悟過來,額角冒出汗珠,趕緊下馬,與宋錢度一起步行過去。

“參見張大人。”

“兩位太客氣了。”惟功溫和的一笑,對兩個商人道:“上次不是說了,在商言商,我們就以商人的身份來交往也可以。”

“在下不敢。”

“在下萬死不敢。”

商人是消息最靈通的,因為一個細微的變化可能導致整個局面的改變,而最終影響到市道行情,惟功在幼官營的舉措他們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兩人在私下議論,都是想不到看起來尚未成人,年上猶有少年人稚氣的張惟功居然是這麽辣手的一個人,當場殺死五個舍人,全部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上報給兵部和都督府後,上頭居然默許允準了張惟功的行為,而被殺者的家屬也沒有敢出來鬧事,這令嗅覺靈敏的宋李二人深深感覺到了惟功的力量之大,手段和手腕之強悍霸道,在此時,他們怎麽敢再和惟功均禮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