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軟磨(第2/2頁)

張惟功這個把總已經從庫藏裏領了幾百匹布,在附近的坊市中替大家找了幾十個裁縫,預備開始制作訓練的作訓服。

看到裁縫們進營,每個人都是從心底發出一聲哀嚎。

再看到有人送了整車的筆墨紙硯進來時,就不是心底的哀嚎,而是實實在在的慘叫了。

等吃罷晚飯,還有文化課程,按一旗一個教官,每個旗都得學習認字,張惟功的要求就是最少在一個月內能叫這些舍人認得兩百字以上。

明朝的讀書人實在太少,識字率最多在百分之五,武官階層因為刻意的引導,除了俞大猷和戚繼光這種異類不僅有學識,還能以詩文傳世的異類之外,更多的人都是大字不識一個,除了少量聰慧者可以在衛所系統內考中秀才舉人,一直到進士外,武官階層的識字率還不如貧民,畢竟貧民還有生存的需要,比如當大夥計,當帳房,做小買賣,都得有識字的需求,軍官們只求膀大腰圓能射能騎,軍中有經歷官和通事,文墨之事不需要自己親力親為,武官不識字不僅無事,還很光榮……文官們也是以取笑武官不識字為樂事,以此取笑,為此樂不可支。

惟功在這裏搞識字班,別人還沒有如何,這些舍人們已經有撐不下來的感覺。

“大人,”劉嘉臣輕易不說話,一說話便是在點子上,他看著開始跑圈的舍人們,沉聲道:“舍人們都是馬軍,未來也是作為馬軍軍官培養,大人從戚帥那裏學的這訓練之法雖然十分巧妙,但那是步軍之法,用在他們身上,似乎並不合適。”

惟功笑道:“練法雖有不同,但軍人首要的是忠誠,然後是膽氣,接著是技藝和體魄,不論是步軍還是馬軍,這是共通的。至於騎戰之法,等戰馬買好了再練也不晚的。”

劉嘉臣默然點頭,惟功的話十分在理,無可辯駁。

馬宏駿道:“大人注意到沒有,幾天過來,跑得慢的人反而增多了。”

惟功呵呵一笑,答說道:“他們用的軟磨功夫,慢慢泡,出工不出力。這法子挺巧妙的,說他違抗軍令,他是在跑,教官打一鞭子就快點,然後就再慢,反正怎麽省力怎麽來就是。”

“人是越來越多了。”

“怎麽辦?這種情形用斬刑會被人家說大人濫用刑罰,會被人抓到把柄的。”

“不妨,太容易整治了。”

惟功心中十分篤定,這一點小花招也對付不了,他就不必帶兵了。

看著眼前的這近千人,他心中十分激蕩。

固然會有超過七成人被淘汰,然後補入他親自挑選的普通的軍戶子弟,用那些質樸的普通人來頂沖這些官宦子弟……當年戚繼光怎麽也教導不好那些刁頑的市井無賴,惟功也不會覺得自己能真的將那些壞到骨子裏的紈絝子弟給教好,固然有三兩個可能改好的,但更多的肯定是本性難移。

一個人從出生到長大,十五六年了,形成的東西已經根深蒂固,短短時間是根本改不掉的。

淘汰掉大部份的武官舍人子弟,補入平民子弟,特別是順字行的那些夥計們……漸漸真正掌握住這些人,成為自己在大明立足的根本。

他的野心,將是在這裏真正的起航。

當日無心的話語,沖動之下的結果,反而是他有機會在北京正大光明的練兵,想到這裏,惟功半夜都能笑醒。

“今日且這樣吧,叫他們影響更多的人和他們學習之後,我們再動手。”

騎在馬上,惟功虛虛一劈,動作剛猛幹勁,隱隱帶起一股強烈的勁風。

……

翌日清晨,張用誠早早來到營中,到簽押房見惟功。

“拜見大人。”

“用誠免禮。”

自從替這些少年補了軍職,成為舍人身份後,張用誠等人對惟功的忠誠顯然又上了一個台階,在禮數上,倒沒有太多的變化,大家相見時,張用誠等人躬身叉手,惟功坐著抱拳還禮。

原本按上下規矩,應行跪禮,上官不發話,就不準起身。

惟功覺得,這樣的規矩對武官氣節打壓的特別厲害,一個男人經常屈膝跪人,他的膽氣還從哪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