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榜眼

惟功現在的身份,已經有資格進入經筳殿中一同聽講,當然,是站在勛親武班的末尾,待他到時,大臣幾乎全部齊至,經筳讀書官已經在閱覽今日要講讀的書目,做為開講前的溫習,部院大臣列班在內閣諸臣之下,然後是各寺、監的主官,再下來就是清流的翰詹科道了。

眾文官都是烏紗寬袍,除年輕者不蓄須外,大半是皓首長須,長袍玉帶,望之若神仙中人,養氣功夫都是到了的。

班首最前者,甚至和另外兩個大學士有所區分的,當然是當今第一宣力文臣,內閣首輔張居正。

兩年多的時間,張居正的身上幾乎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衣飾打扮,仍然是那種井井有條,松跨有致的穿著,只是以前似乎在他身上能看出一些精幹利落,甚至是兢兢業業的感覺,現在隨著他位高而權重,這種感覺似乎是徹底沒有了。

他的頭發,仍然烏黑,鬢角亦是黑亮,而垂至前胸的一嘴漂亮大胡子,更是他全身最醒目,也是最為人所知的標志。

勛親武臣班首,現在換成了定國公徐文壁,三十余歲,穿著皇帝特賜的坐蟒羅衣,也是腰纏玉帶,雖是勛親武臣班首,氣質神情卻與翰林無異。

在其之下,是泰寧侯與鎮遠侯、撫寧侯、襄城伯等侯伯,再下來,才是都督、同知等高班武臣。

看到惟功匆忙進來,張居正瞟了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復雜的神采。

這兩年來,惟功就像是得了光照和肥料加足夠雨水的綠蘿,生長的十分迅速,兩年半前看到惟功不過是個出色的勛貴少年,而現在文官圈已經議論紛紛,問題的核心和焦點就是張居正沒有約束住皇帝和張惟功這個武臣的交往,如果不是惟功世家勛舊的身份,而是象江彬那樣的邊將出身,恐怕就什麽難聽的話都出來了。

就算如此,最近在內廷已經給小皇帝多次提點,對武臣哪怕是勛新子弟,也要防閑任用,不可太過親密……能親近的,始終只能是“君子”。

可能是青春期將至或已至,皇帝的逆反心理開始增強,對這種警告和勸誡,多半當成了耳旁風。

不僅是對惟功,對張惟賢,李成功,還有朱鼎臣等勛貴武臣,皇帝也十分信用和親近。

最近還有風聲,皇帝打算在成年之後,在大內親自組建一只禁軍,由這些勛貴少年和皇帝親自統領,借由此事,重整大明的武備。

重整武備是必然之事,但皇帝這樣的做法,不,僅僅是想法,光是有這種苗頭也是十分危險的,而且毫無疑問是會失敗的……

比起張居正感情復雜的眼神,在他身邊的呂調陽和張四維兩人,看向張惟功的眼神就只有厭惡了。

如果不是此子,勛親武臣那邊,這兩年怎麽就像是有起死回生的感覺?雖然對文官們來說,武臣們不過就是一群秋後的螞蚱,隨時都可以消失在眼前,但張惟功的優秀,還是深深刺痛了他們。

比起文官們敵視的目光,勛親班次這邊,眼光卻也親近不到哪兒去。

徐文壁等高品公侯,事不關己,和惟功不過點頭微笑,不得罪也不親近。而張惟賢和朱鼎臣等人,以及依附於他們的高品武官,看向惟功的眼神也絕稱不上友善。

饒是惟功心志堅強,也是忍不住在內心嘆息:“還真是勢孤力單呢。”

“惟功,怎麽回來晚了?”

勛臣之中,只有年初剛襲爵,已經成為襄城伯的李成功對惟功還很友善,見惟功站立在武臣班次中,便回頭輕聲笑問。

“唉,一言難盡,總之是精采極了。”

“那一會可要好好同我說……這兩日京城之中也有不少事情呢。”

惟功心中一動,笑問道:“何事?”

“驛傳之事,鬧的很大,官場震動啊。”

“這個我大約知道……還有呢?”

“俞帥至京,夠轟動吧?”

“昨日我正是去尋他,不料撲了個空……”

“呵呵,還有馬帥也來京師述職了,這個想不到吧?”

“我的天,真是想不到!”

所謂“馬帥”就是當時鎮守宣府,赫赫有名的邊將總兵官馬芳。

在後世時,戚繼光和李成梁,加上俞大猷這三個大將最為出名,是明朝開國和末期的名將中最閃亮的一群。

而在當時來說,馬芳這個宣府總兵官論起威名,其實最少也是在俞大猷之上,只是在戚繼光和李成梁之下。

他的一生,也是極具傳奇色彩。嘉靖四年時,年僅十歲的馬芳被韃靼人掠走,在草原上為牧人放牧,也就是奴隸,他以曲木為弓,練習騎射,日積月累,終成最頂尖的高手。有一次,他在眾多人面前射殺突然撲來的猛虎,使得最善射的蒙古人也開始傳頌他的威名,俺答汗將他帶在左右,不再以奴隸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