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伐明(一)(第2/3頁)

朱一馮心裏嘀咕:“那京師附近的九邊重鎮都是朝廷最重視的防務重點,每年朝廷的銀子大半都花在那裏。軍士將領都是精心挑選,算的上是精銳中的精銳,也是明朝唯一能戰的軍隊。至於福建,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軍士們一個個要死不活。若想嚴加管束,又苦無軍餉。各級將官們也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朝廷要整束武備,說的好聽罷了,軍無餉不行啊!再加上兵事敗壞已久,便是有錢也治不了這些大爺。戚繼光那樣的名將都拿這些兵油子無法,行軍法殺人他們都是不懼,更何況現在此時!”

心裏雖然做如此想,面情上卻是恭謹的很,反正巡撫只是文職官員,縱是追究下來,也是各級武官的事。想到此處,卻突然想起一事,對那高起潛笑道:“正是因為武備廢馳,我已奏報朝廷,將那南澳總兵鄭芝龍調回福建,任福建總鎮,提調原福建的兵馬,還有朝廷派過來的客兵,也歸他指揮,此人才幹超卓,且又勤謹忠枕,是個難得的人才!”

“喔?就是熊文燦那老兒招安起用的那個原本的大海盜,張偉的義兄?”

朱一馮嚇了一跳,忙解釋道:“因張偉奪了鄭氏在澎湖的基本,這兩個盟兄弟早就翻臉成仇。便是那鄭芝龍的親弟弟,亦是死在張偉之手。”

他壓低聲音,向高起潛道:“早就有過傳言。當年所謂的英軍進攻澎湖、澳門,都是寧南候弄的花樣。其意在於驅趕鄭家勢力,打跨鄭家的水師。澎湖一役之後,鄭芝龍賴以起家的水師船艦和水上將士全數戰死,他跟張偉,可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再有,熊文燦當日已被張偉收買,鄭芝龍將事情稟報給他,反遭訓斥。是以他不但不是熊文燦的人,反道是記恨在心。熊某一壞事,他知朝廷要防範張偉,立時給王總督和我上了條陳,言道張偉此人志向非小,只怕一旦逼反了他,東南危殆。是以願意由廣東回福建,就近督兵把守。”

看一下高起潛神色,見他已是微微點頭,顯是將這番話聽了進去,又道:“這鄭芝龍自歸順朝廷之後,恭謹事上,對上司的指令從沒有駁回的。鎮守南澳多年,驅洋人、剿海賊、清山匪,使得地方平靖,其功非小。他又在海外經營多年,熟知外洋情事,再加之有幾千家兵,都是訓練有素忠心不二的強兵,調來福建則可保此處無虞。”

高起潛雖覺有理,卻打著哈哈尖聲道:“貴官小心過逾了吧。寧南候雖然有跋扈不法事,皇上到底也不是要怎麽著他,不過教我來查看申飭一下罷了。他若是要反,這些年來早便反了,又何需等到今時?”

“是是,這話說的很是。只是小心沒過逾的,那鄭芝龍也是擔心那張偉會對朝廷的使臣不利,是以願意帶兵駐防,也是威懾其不敢造反的意思。”

“好,就依著你。我這便下欽差行文,調鄭芝龍過來,待朝廷批文到了,再做理會。”

他在皇帝身邊做威做福慣了,身得皇帝信重,漫說一個小小的巡撫、總鎮官,就是連盧象升、洪承疇那樣的總督大臣,見了他也得客氣非常。此時這巡撫特地向他提出此事,又言道保護他安全雲雲,到也卻不過面子,只索胡亂答應了便是。有他一句應諾,朱一馮頓時大喜,他身處地方,對這些年來張偉漸漸咄咄逼人的勢態了然於心,看著高起潛仍是恥高氣揚,目中無人的模樣,心裏委實放心不下。此此這大太監答應將鄭芝龍調來福建,他卻不比高起潛這樣的天子近臣,對下層武官不放在心中。在他看來,當此亂世,一個鄭芝龍足抵過十萬名要軍紀沒軍紀,要戰力沒戰的客兵!

當下寒暄已畢,各官將高起潛迎入官廳之內,擺下酒席飲宴。各人都是做老了官的,哪裏不知奉迎上司,拍馬湊趣的道理,一時間酒水並馬屁橫飛,將高起潛伺候的酒酣耳熱之後,方將這位醺然醉去的欽使送出福州。那朱一馮擔心欽使安全,福建雖然沒甚水師,到底湊了幾艘戰般護送,又派了一個千總帶了幾百兵士,跟隨那高起潛而去。

待到了碼頭之上,高起潛一看便瞅見停靠在碼頭的大型帆船。當是之時,中國已甚少能造少如鄭和寶船那樣的超大型艦船,那福建是中國造船業最發達的地區,所造的福船行遍四海,卻也大多是百余噸的小船,這艘台灣商船是台灣船廠停造大型戰船後,依著鎮遠艦的規模打造的超大型商船,比之停靠在岸邊的內地商船,當真是鶴立雞群。待高起潛帶了從人到得碼頭,早就有台灣小吏迎上前來,道是寧南候特命在此等候欽使,其恭謹模樣比之福建地方官員不遑多讓。

高起潛心中稍定,擡腳上船,待見了船上甚是軒敞,各處亦都是打掃的幹凈整齊,入了艙室,卻見其中布置的精致之極,信手拿起放在臥榻旁的瓷瓶,見那瓷瓶通體全白,光滑潤澤,眼角一跳,向那跟隨而來的小吏問道:“這是南宋的定窯所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