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試探(五)(第2/3頁)

見劉宗周還要抗辯,立時喝道:“將他帶出宮外,押回府中,令其在府中思過。”

皇帝既然下令,侍候在旁的衛士自然不容劉宗周再說,推推攘攘著將劉宗周送出宮外,押往其府中不提。

劉宗周滿心想著能勸說皇帝征伐遼東,卻不料一片赤誠之心不被皇帝接納,心中當真是失望之極,他其實亦知想一戰定遼甚難,只是覺得這十幾年來明朝以堂堂天朝上國的身份,對著小小的後金卻是屢戰屢敗,現下只能防著關寧一線,當真是被動挨打之極。現下趁著張偉襲遼的機會,以高昂的士氣主動邀擊士氣低落的八旗兵,劉宗周雖然只是理學大儒,卻也覺得這委實是難尋的機會。只可惜朝中諸臣皆是被女真人嚇破了膽,除了一些直言敢諫的言官,竟然無人力陳此事,致使皇帝白白放走了大好機會,想來真是可嗟可嘆。

回得府中,他立時將自已關到書房,也不顧夫人勸說,立時命人研墨,寫了一份洋洋灑灑的奏章,直言皇帝之過,那奏折上寫道:“陛下求治太急,用法太嚴,布令太繁,進退天下士太輕。諸臣畏罪飾非,不肯盡職業。故有人而無人之用,有餉而無餉之用,有將不能治兵,有兵不能殺賊。流賊本朝廷赤子,撫之有道,則還為民。遼東極邊,建洲勢力漸熾,陛下宜息平賊之兵,敉滅建洲夷部……”

寫罷封章,便令人送將出去,由內閣轉呈皇帝。他直言皇帝之過到也不是第一次,崇禎雖覺其迂,到也知道他是當世大儒,雖然總是空談多於實幹,然後正好用其才,使其為言官,故而從不曾為難於他。是以此番雖然又是指著皇帝的鼻子大罵一通,他倒也並不害怕。況且以他的秉性,便是皇帝為難,亦一定會照實直說。

“父親,高先生和黃先生在外院等候,請您的示下,是請入內堂正廳,還是帶到書房來?”

他的兒子此時只是弱冠年紀,因劉宗周治家教子有方,年紀雖小,卻是行止有禮,郁郁然有書生氣了。劉宗周對他歡喜的很,令他平日便在書房伺候,若是有客來拜,則大半交給兒子處理。只是這高攀龍與黃尊素二人,卻是劉宗周當年在東林書院的知交好友,兩人一直在南方未嘗入仕,此番一同來拜卻是少有的事。劉宗周一聽之下大喜,忙吩咐道:“快,請你的兩位世叔伯到書房來。”

他又驚又喜,不知道這兩位好友為何遠道而來,又是憊夜來訪,想來必有大事。當下坐定不安,他身是朝廷大員,卻一向以書生自詡,高黃二人是東林大儒,劉宗周不但與之交好,無論是學問人品,亦是對二人佩服的緊。當下搓了搓了手,終覺得枯等難奈,於是打開房門,親自迎將出去。

步出書房之後,他遠遠看到兩位好友連袂而來,原本打算再行幾步的他卻停住腳步,矜持的站於房門台階之上,卻聽到黃尊素遠遠向他笑道:“啟東兄,怎敢勞你大駕出迎,深夜來訪,原是我們失禮了。”

兩人加快腳步,行到劉宗周身前,齊齊一揖行禮,劉宗周還了一禮,向兩人笑道:“快不要弄這些客套俗禮,我輩讀書人可千萬不要沾染了世俗氣息,且隨我進來,咱們清茶當酒,好好的聊上一夜!”

三人相視一笑,便先後進了房內落座,劉宗周吩咐了下人送上茶水,三人都是文心周納慎言慎行文士,雖然交宜深厚,又是許久不見,卻只是揖讓一番,便仍都是一副沉穩模樣。

劉宗周因問道:“兩位前陣子不是在南京授課講學,怎地突然來京師,莫非有什麽為難之事麽?”

高攀龍放下手中蓋碗,嘆道:“兄長有所不知,現下南京情勢不穩,一日數驚。我與黃兄商議,還是趁著道路未阻,早些來京師尋兄長。一則許久未見,甚是想念;二來南方情形混亂,還是暫離一下,以避流賊的好。”

劉宗周驚問道:“流賊不是許久沒有消息了麽?孫本兵經略大軍,已將他們自南直隸趕到四川,又被四川的土司秦良玉打敗,賊兵出川而去,據說是逃竄湖北,怎地又危脅南京了?”

黃尊素嘆道:“兄長有所不知,那流賊虛晃一槍,由湖北避開了官軍堵截,直接攻入了鳳陽,焚毀皇陵之後,又將兵鋒直指南京。南京城內駐兵原本就不多,南直隸的駐軍又多半被調去江北,我們逃出城時,南京城內人心惶惶,唯恐旦夕城破,官紳之家,大半都逃向江北去了。”

劉宗周的臉色瞬間變的慘白,站起身來,按住黃尊素的肩膀,沉聲問道:“鳳陽皇陵被毀?”

因見眼前高黃二人雖然臉色蒼白,卻皆是重重一點頭,高攀龍更道:“四位皇祖的陵寢都被賊兵焚毀,連同整個城池都被賊兵燒毀,中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