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登場(第4/5頁)

孩子們說:“我等願赴京面見攝政王、郵傳部死爭。”

蒙公甫被深深感動,說:“君等小豪傑何必死,我等當先死,留君等他日成我等強國之志可矣。”邊說邊哭。孩子們也跟著哭,直到起身告辭,“猶見其揮淚不已也”。

當晚,保路同志會幹事會經討論決定,不能接受孩子們租借辦公場地的要求,並且要婉勸其解散小學生保路同志會。

7月8日下午3時,小學生們又來到了同志會,這次來的代表增多到了15人。顏楷、羅綸、鄧孝可等負責人親自接見,向孩子們通報了保路同志會的決定。

黃學典等為首者“堅執不從,語極肫摯”,“時旁觀者麇集,皆嘆息淚下。後經再三以緩急輕重反復譬曉,勸其暫且讀書,養成大國民資格,備將來愛國之用”。孩子們表示,小學生同志會的報告章程業已發出,不能失信於人。昨天他們就想在海會寺集會,但因故未成,到處尋找會所而不得。

眾人被他們的誠意感動,就推翻之前的決定,表示願意提供會場,供他們作一次演講。隨後,就取了他們的入會名冊,驚異地發現,孩子們居然也有血書簽名者。同志會的“喉舌”在報道此事時,感慨道:“嗟呼!為父兄者慎勸其勿再如此。天乎!演出此極端悲慘之劇,罪果在同志會眾乎?抑在盛宣懷之熒惑政府耶?”盛宣懷又成了股東孩子們寫血書的罪魁……

小學生的演講在8月2日正式亮相。這天,保路同志會召開大會,歡迎各州縣來省參加股東會的代表,據說到會者有六七千人。當小學生同志會的會長黃學典登台時,眾人都被這位小男孩老氣橫秋的大人話震撼了:“吾國之不強,由於國民之不愛國。前此老大國民,吾不敢言,吾不忍言!今歲幸從請先輩後,發起小學生同志會,顧自恨能力薄弱,恐終難達破約保路之目的,特以一言為我諸代表先生約:即望先生歸裏,寄語我少年同志,亦如我少年等之發起斯會,熱心愛國,同濟艱厄,則此心稍慰。如以我等小兒為不足輕重,匿焉不傳,或傳焉不盡,則無如先生何,惟有一哭以動之。”這是同志會會議紀要所記錄的講話,但似乎總不像是孩子能說出來的,甚至也不像成人的口語。

總之,小黃會長說完就放聲大哭,“眾皆大哭”,“蓋自開會以來,未有如此之感慟者”。

能言善哭的黃學典從此成了小政治明星,不斷地登台講演,參加示威遊行。長大後,他先後赴日本和美國留學,並成為國民黨高級幹部,國民黨戰敗赴台後,他擔任過“內政部長”、“考選部長”、“教育部長”等。

黃學典哭完後,另一李姓小學生登台,倡議在全省各地成立小學生保路同志會,並且動員孩子們捐款,“初等學堂人日助一錢,高等學堂日助二錢,果全川童子人人一錢,以人數二千萬計之,每日可集錢二千萬串”。

蒙公甫沖上台,抱住了這孩子,痛哭著向全場說:“我輩所以爭路爭愛國者,皆為此輩小兄弟計也。今小兄弟等熱誠慘苦有如此,吾輩焉得不痛。”“台下萬眾無不痛哭失聲,在場之兵,在場之巡警,均莫不痛哭。兵中有攘臂且喊曰:‘我亦四川人!我亦愛國者!’”

盡管痛哭流涕地要孩子們為將來而多保重,四川保路同志會似乎並不想真正取消這個附庸於自己門下的少兒組織。隨著形勢的不斷惡化和沖突的不斷加劇,在越來越激烈的請願活動中,小學生們成為越來越普遍的一種宣傳工具。

8月26日,同志會居然動員了200多名孩子,捧著光緒皇帝的牌位,遊行到總督府門前,集體下跪,放聲大哭。在他們提交給四川總督趙爾豐要求代奏中央政府的信中,雖然總是不斷地強調自己“三尺童子”、“髫齡孺子”、“乳臭小兒”等,卻通篇都是老道的公文口氣,而且文采斐然,開頭便是“竊惟釣者何愛魚兒投餌、獵者何樂獸而設阱、外人何德我兒借款修路,此三尺童子皆知為誘我者,豈堂堂部臣如盛宣懷等,尚不知誘我,而借重以修路耶?殆自私之一念誤之耳”,語氣分寸拿捏得十分老到,絕不可能出自小學生之筆。其後就是同志會的老套路,極言借款修路將亡國滅種,自詡為“執幹戈以衛社稷之義,蓄項血以杜奸黨之謀”,要求皇上乾綱獨斷。

四川之大,終於容不下一張寧靜的書桌。圖為敘府(今宜賓市)私塾裏的兒童(攝於1910年)。

隨即各校宣布罷課,到了9月2日,在同志會的統籌下,成都全體學界成立了同志會,而在這個中國歷史上第一家“學生聯合會”成立會議上,學生們有的建議聯絡學生軍,有的建議應當永久罷課,鬧哄哄的,很多問題無法議決,能一致通過的就是罷課、退學、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