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頁)

表情如何,語調怎樣,都得有詳細記錄。

無論權貴,無論榮辱,如實記錄,所謂秉筆直書,也正如此。這樣記錄的作用是,有過失則可以匡正,有美惡則可以揚抑。

全國各部門的工作,也都要到正衙稟報,眾目睽睽之下,會有禦史戴著豸冠(獬豸冠),根據記載和自己的調查來彈劾百官。在正衙上,禦史當庭奏事,這給大臣很大的壓力。可等到許敬宗、李義府主事,整個系統就完蛋了。

其下,該隱瞞的隱瞞,該密奏的密奏,禦史和待制官員一般都只能私下匯報,皇帝有事,諫官、史官不能跟著,等禦史出去以後,史官才敢再問。武則天見情況不大妙,決心大力改革,不過,她的改革有個巨大的問題。

和李世民相比,武則天的規矩,雖然上頭官員脈絡清晰,但卻讓底下的官員亂了套,因為奏事的時候,你在我不在,還能密奏,所以互相揭短、誣陷蔚然成風。現在宋璟提議,恢復貞觀的彈劾制度,讓奸滑無處藏身!

提出這個壯舉,宋璟遭了不少人恨。

他是個對奸邪恨之入骨的人,他在廣州當官,讓當地百姓感動不已。如今大舉罷黜奸佞,宋璟不遺余力,先狠狠宰了自己一刀。從廣州回朝以後,當地小吏為宋璟造了一座“遺愛碑”。宋璟得知後,自己寫好奏折,“臣在廣州沒有什麽事跡,如今臣身居宰相之位,得了陛下的信任,所以他們才在這個時候弄出一塊碑來。臣在廣州的時候他們沒立碑,現在回朝廷了卻給臣立了,這不是獻媚是什麽?陛下如果想要割斷諂媚風氣,最好就從臣這裏開刀,下敕禁止!”

宋璟得罪的第二個人,是號稱隱士的範知璇,據說此人很有文才,推薦者還把他的文章送給宋璟。宋璟很快看完了署名範知璇的《良宰論》,點評道:“他這個《良宰論》,究竟是寫好宰相該怎麽辦,還是在誇我呢?這裏頭許多地方是奸佞的思想,隱士寫不出來這樣的文章。作為隱士,應該極言讜議,豈宜偷合苟容!他文章寫得好,就自己去科舉,以後別跟我推薦他了!”

第三、第四個遭了宋璟罪的人,分別是河南參軍鄭銑和朱陽丞郭仙舟。不過兩位仁兄和以往的不同,他們是間接受害者。

兩人也是寫好了作文,想讓上頭的人過目。這回宋璟是看不到了,因為他們把文章投到了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銅匭。這東西原來是武則天用來讓人告密的,後來成了自我推薦的東西。李隆基親自閱卷,看完以後,下敕曰:“觀其文理,乃崇道法;至於時用,不切事情。”

李隆基最後來了一句,“宜各從所好!”

就這樣,兩位仁兄被禦賜成了道士。

君臣同心,大唐蒸蒸日上,百官井井有條,朝貢不斷,萬國來朝。

曾經有人問過,唐朝最寶貴的財富是什麽?

我認為,不是國土面積,不是人口數量,不是經濟目標,也不是巨大的建築(當然這些大唐都有,而且都是世界第一),而是海洋般包融的胸懷,大山般沉穩的素質,每個人都自信滿滿,寵辱不驚。全世界數得上的國家,都樂意派學生到唐朝接受教育,並以學習大唐禮儀為驕傲。

唐朝國土面積不是最大的,但它的文化影響了整個東方,有的地方,唐風尚存,有的地方,卻早已灰飛煙滅。

然而,誰都無法否認,這是一個令人神往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