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面聖

大約是皇帝九五至尊身份以及氣場加成,旁人為之震懾,幾乎少有人會意識到,這位皇帝已在位二十余年,便連皇女都已是成家立業的年紀了。

說起來,當今皇帝當年並非名正言順的太女,她那位嫡長女姐姐才是,若非這位命裏和皇位犯沖的皇姐英年早逝,不過三十余歲便因病而亡,膝下又無女,怎會讓當今陛下這個出身卑微的庶女繼承,從前朝野上下無人支持,卻也無可奈何,往後數年,當今陛下才靠著雷厲風行的作風,逐漸斬獲朝廷眾臣擁護。

蘇言只粗略一算,皇帝如今也有五十歲了。

古代平均壽命低,皇帝又是操勞的命,終日不是聽大臣訴苦就是處理各地報上來的民生疾苦……似乎自古以來沒有幾個長壽的,能得以善終都是幸運。

夜裏,蘇言躺在床上,只在心底嘆了口氣免得鬧醒謝明允。

身邊忽然傳來極近的聲音,卻像是隔著什麽,蘇言一偏頭,發現那是幾乎蓋到謝明允鼻尖的被子。

謝明允:“睡不著嗎?”

蘇言不欲說謊:“……嗯,明天還不知道早朝要不要上,畢竟……皇太女正關禁閉,想來也難以代持朝政,二皇女……”

謝明允眉心微蹙,接過話,反倒是為蘇言擔心:“雖說我們和二皇女暫且合作,但若是皇帝當真重病不起……大約來不及長遠的布局了。”

蘇言點頭,眉心露出難以撫平的憂色,卻側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起來再說,還不知曉是怎麽回事,若是明早不早朝,母親總要進宮一趟問安的,我也跟著去。”

“嗯。”

忽而有一只手觸上蘇言額頭,微涼的指緩緩撫平那一絲夜裏幾乎看不見的褶皺。

蘇言趁人不注意,迅速握住且厲聲“斥責”:“你又把藥膳倒了是不是。”

自打藥膳補身體後,謝明允時不時一人端著碗進屋吃,蘇言本以為他是錢莊業務繁忙難以脫身,不成想有一日在窗邊花盆葉子上聞見那股熟悉的藥草和食物混雜的味道,才猜到這人是悄悄倒給了植物做養料,頓時氣得話也說不出來,再也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吃飯。

謝明允沒料到蘇言居然想到這方面,只幹巴巴地否認:“沒有。”

蘇言明顯不信,冷笑一聲:“你再敢這麽做,就懲罰你……”

“懲罰什麽?”謝明允毫無半分畏懼的心思,這人如何他還不知道?總歸不過是鬧著玩玩,稱不上是什麽懲罰,就連時不時的“斥責”都沒有什麽意味,左右是狠不下心來這般對他的。

他吃準了這一點,自然無畏無懼。

不料蘇言這回好像是認真地想著如何“懲罰”,稍一沉吟便道:“罰你穿那個……”

謝明允一時沒回過神來:“哪個?你說清楚。”

或許是蘇言自己某方面愛好的原因,總對先前鋪子裏看見的那一件薄若蟬絲的火紅紗衣念念不忘,但以謝明允的性子自然不會穿,方才一想到“懲罰”,她腦子裏率先沖出了那件衣裳……以及謝明允穿上那一身1模樣。

“咳,”在枕邊人不解的眼神中,她垂下眼睛,明明說要懲罰的人是她自己,此刻卻莫名不好直視謝明允,只緩緩道:“今天逛鋪子看見的那一件。”

生怕身邊人不記得似的,蘇言又忙補了一句:“紅色的。”

剛聽到一句就產生不祥的預感的謝明允:“……”

“不行。”他撇過頭道。

“哦……”語氣似是失落,像個得不到糖的孩子在他面前一臉委屈。

謝明允幾乎是軟了心,半晌又輕聲道:“……行吧。”

蘇言頓時摟著他親了一口,動作太過突然以至於床板不堪重負的響了一聲,她語帶興奮:“還有那對耳環……”

謝明允搖頭就是拒絕:“這個不行,我沒耳洞。”

蘇言“哦”了一下便不再作聲,心底卻暗暗有了別的想法…….

第二日,蘇言跟著蘇母,進宮面聖。

說是“面聖”,其實是朝廷大臣自發的群聚探望,畢竟各大臣都巴不得第一時間知曉皇帝的情況,是小病小痛還是重病快死了,好讓各部該辦棺材的準備預算,該表演悲傷的備好生姜洋蔥,來一場五十年一遭的苦情大戲。

——不過更重要的是,站隊。

總得探探口風,看皇帝生死關頭想法是不是有所變化,說不定一朝清醒或是頭昏,趁著最後一絲意識猶存,趕快地立旨換太女,這種事情古往今來頻頻有之,不是什麽稀奇事,天下百姓能夠見怪不怪,但眾位站了陣營的大臣卻難以袖手觀之。

權力福禍,漩渦中心,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蘇言瞎操心地為皇帝捏了一把冷汗,頓時有些隱隱的同情,轉而又想到自己這番前途未定,實打實地為自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