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袍陳慶之(第4/12頁)

壽陽魏兵沒有前些年的心氣,遍地烽煙的北魏帝國已將這座孤懸淮河南岸的城市遺忘了。面對梁軍高過城墻的戰艦和陳慶之傲然深邃的目光,守將李憲舉城投降。梁軍為之苦戰二十余年不可得的壽陽城如此輕松到手,為陳慶之換來一頂侯爵的帽子,朝廷加封陳慶之東宮直閣、關中侯。

陳慶之的勇敢和運氣征服蕭衍的心,賜陳慶之假節、總知軍事,與領軍將軍曹仲宗、尋陽太守韋放繼續北伐。假節不得了,可以不經請示任意諸殺犯軍令的人。作為部將的陳慶之獲得皇帝符節,得到戰時殺伐決策之權,得以獨當一面,成為北伐軍的主要將領。

梁軍借輕取壽陽之威大舉北上,兵鋒直指淮北重鎮渦陽(今安徽蒙城)。魏國常山王元昭率五萬大軍救援,前軍到達駝澗,距渦陽四十裏。

先發制人是陳慶之用兵特點,迎頭痛擊對方前鋒,打掉你的銳氣。彭城之戰魏軍前鋒丘大千失手,敗在陳慶之手裏。梁將韋放對這種簡單戰術不予理睬,主張以逸待勞、後發制人,軍官們表示支持。

陳慶之知道,將領們看不起自己,韋放那是名將韋睿的兒子,高門望族、將門虎子。陳慶之不妥協,看準的事指定要做,冷冷道:“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諸將無人響應,陳慶之獨率麾下二百騎兵長途奔襲,夜入魏營,左沖右突,大殺一陣。魏軍全軍震動,驚駭不已。陳慶之鞭敲金鐙,收兵而還,不僅給魏軍一個下馬威,也給同事們上了一課。

渦陽戰爭拖入持久戰,從春天打到冬天打了近百場戰役,互有勝負。雙方誰都沒有心情打下去了。魏軍采用修築營壘、步步為營的戰術對付梁軍。元昭正面修建了九處營壘,渦陽的守軍在梁軍背後修建四處營壘,形成夾擊之勢。

曹仲宗得到消息後,唯恐腹背受敵,商議撤軍,得到大多數將領的認可。正當諸將準備撤離時,陳慶之手握節鉞,立於軍門,擋住去路,怒目圓睜,大聲呵斥道:“我們到此地一年多了,浪費國家多少錢糧!不想打了?做縮頭烏龜?你們哪裏想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分明聚在一起幹劫掠抄暴的勾當。兵法講置兵死地而後生。你們想走嗎?我有皇上密詔,擅自退兵者依法論處!”

戰爭說白了就是為了發財。國家發大財,個人發小財。將士們打到哪裏搜刮到哪裏無可厚非,而陳慶之則堅信建功立業、青史留名才是人生目標。偉大的人格讓陳慶之站到上風。

陳慶之擁有皇帝符節,相當於監軍,況且他說有密詔,諸將面面相覷,沒人再敢提撤兵的事。

“有本事你來幹。”曹仲宗幹脆一股腦把軍事指揮權交給陳慶之。戰爭打到這個份上,誰有最後一口氣誰是勝利者。

陳慶之集合隊伍,人銜枚,馬束口,夜襲渦陽方面魏軍營壘,連破四城。梁軍攻勢震懾守將王緯,率部請降。陳慶之分派降兵通知正面各壘的魏軍,用俘虜打前鋒,梁軍在後,擊鼓呐喊前進。魏軍得知渦陽城破,人心渙散,棄壘逃竄,九城皆潰。梁軍窮追猛打,投降的、斬殺的不計其數。魏軍全軍覆沒,血流成河,屍咽渦水。

渦陽大捷,徹底改變了南北朝江淮地區的軍事對峙形勢,梁軍由被動轉為主動,勢力達到城父(在今安徽亳縣東南),將江淮據為己有,魏都洛陽對於梁朝來說,已經不再遙不可及。蕭衍二十多年的夙願和韋、裴等將領們浴血奮戰的目標終於實現。這一切輝煌戰果與陳慶之密不可分,雖然獲取勝利是因為北魏帝國自顧不暇,但陳慶之牛刀小試立下的赫赫戰功足以傲視群將。

梁武帝蕭衍興奮之余,親賜陳慶之手詔嘉獎:“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雲,以至於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揚聲名於竹帛,豈非大丈夫哉!”

蕭衍可算陳慶之第一大知已,陳慶之的戰功怎麽得來的?他總結得清清楚楚:出身貧賤,一腔憤懣,仰望長天,只待風雲變色之際顯英雄身手,才成就了如此的偉業。要繼續努力,把勢頭保留住。從此出人頭地,待賓朱門,竹帛揚名,這難道不也是大丈夫嗎!何必是將種豪家呢!

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門閥制度壓抑的激情在北伐戰爭中猛烈爆發,陳慶之前進的步伐沒有停息。春風吹渙水,衣冠盡似雪,百戰馬隊入洛陽,贏得白袍當風舞。胡騎雄關,征途漫漫,盡數化為如日中天的戰功,陳慶之的沖天豪氣到底能到雲霄第幾重?

豈曰無衣?

魏國北海王元顥與陳慶之一同書寫了這段神話故事。元顥字子明,父親元詳乃獻文皇帝之子,孝文皇帝的六弟;母親劉氏是宋文帝劉義隆第九子劉昶的女兒。元顥身兼南北兩大帝國皇家血統,正宗帝室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