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袍陳慶之(第2/12頁)

陳慶之不睡,聞呼即至,一喊就到,數十年如一日。這種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蕭衍對這位小棋童格外賞識。賞識歸賞識,終究是個小棋童。不曾想,蕭衍一朝龍飛九五,成了梁朝的開國皇帝。不久,不滿二十的陳慶之擔任主書一職,負責給皇帝掌管書籍。主書是中書省的官,中書省是皇帝的秘書班子,官階不高,主書官職更低,但卻是皇帝身邊的近臣。

陳慶之精力旺盛,性格堅韌,為人恭謹,做事低調。不張揚並不代表沒有進取心,梁朝是士族的天下,庶族平民不能在政治上表現出野心,唯一一條終南捷徑就是通過戰功得以升遷,獲取認可。陳慶之將熱情深深隱藏在心裏。“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陳慶之一守就是二十年。

梁書用八個字形容陳慶之二十年的歷程,“散財聚士,常思效用。”薪水、獎金都用來交朋友。一個主書,交那麽多豪傑之士做什麽?水泊梁山宋江走過陳慶之的路子,利用手中的權力和財產交換才幹之士。對於想幹一番事業的人來說,人才最重要。

誰懂陳慶之的心呢?他的主子梁武帝蕭衍,也是唯一的知已。如果韋睿、裴邃等人健在,恐怕陳慶之一輩子無出頭之日。蕭衍不會給機會,不會為了他,在士族中間落下一個任人唯親、親近小人的口實。南朝將才匱乏把陳慶之推向風口浪尖,然而棋童出身的主書,知兵嗎?

梁書對陳慶之的評價是“衣不紈綺,不好絲竹,射不穿孔,馬非所便。”不追求華麗的服飾,不喜歡音樂,這是人的品德,與軍事才能無關。射箭穿不透木片,騎馬不是長項,冷兵器時代這種人怎麽可能領兵打仗呢?

文人帶兵的傳統始自北宋,唐之前較為少見,多充當武將的謀士。諸葛亮、韋睿等人屬於非主流。人家儒將都是飽讀書傳之人,陳慶之是嗎?別忘了,他是主書,毛澤東同志也曾經做過圖書管理員。

陳慶之精於圍棋,隋書曾把圍棋譜列入兵書。除智謀之外,陳慶之還具有為將的兩大品德,仁和勇。可以把家財散人,會貪軍餉嗎?能不得人心嗎?瘸腿猴子詮釋過勇氣,不是像野豬那樣胡沖亂撞,要果斷剛毅。陳慶之蟄伏二十年不泄氣,沒有大勇

時勢造英雄,陳慶之終於等到揚眉吐氣的機會。

北魏胡太後重新執政,黨附元叉的徐州刺史元法僧投降南朝,蕭衍任命二皇子豫章王蕭綜負責接收,出於對寶貝兒子的關心,提拔陳慶之為武威將軍,與驍將胡龍牙、成景俊率先鋒部隊先行趕往徐州。

陳慶之等人順利接收北魏東南重鎮彭城,護送元法僧來到南京,未曾有片刻休息,又接到詔書,改封宣猛將軍、文德主帥,送豫章王入鎮徐州。

彭城淮北重鎮,北可進山東,西可入中原,兵家必爭之地。蕭衍把愛子放到最前線,自然要挑選最好的將領。

滴血認父

陳慶之不曾想到,二皇子蕭綜竟然叛國投敵,將徐州拱手送還北魏國。蕭綜叛變因為一樁離奇的身世故事。他的母親吳淑媛曾是齊朝東昏侯蕭寶卷的寵妃。蕭衍打進南京,占用了蕭寶卷的三個妻子,其中就有吳氏。

吳淑媛懷胎七月生下蕭綜。七月生子是小產,古時醫療條件差,成活率極低,所以宮中的人都懷疑蕭綜是蕭寶卷的兒子。由於蕭衍對皇族格外仁慈,對皇子極其寵愛,宮中無人敢亂講。不成想秘密竟從吳淑媛嘴中泄露出來。

蕭衍步入晚年,癡迷上佛教,講究素食禁欲,逐漸疏淡皇妃們。吳淑媛不由想起東昏侯的好處,具有藝術氣質的情種蕭寶卷在女人心中的地位不是一心撲在國家與宗教之上的蕭衍可以替代的。

蕭綜長大了,開始明白事理,聽到一些關於自己的流言風語。蕭綜有權力知道真相,他對母親說,曾不止一次夢見一個人拿著腦袋對著自己看,那個人即是死去的東昏侯。吳淑媛屈服了,抱著兒子的頭哭泣說:“你是七個月出生的孩子,比不得其他皇子。不管怎麽樣,你現在是太子的二弟,只願永葆富貴,不要多說話。”

七個月出生如陰影般籠罩著蕭綜。一個少年如何能承受父母強加在頭上的巨大的恩怨情仇。蕭綜陷入極度痛苦之中,常常獨自關進靜室,披頭散發睡在草席上,日夜流泣。自此,看淡榮華富貴,輕財好士,不停地施舍財物,整天穿著舊衣服,接見賓客也是粗布麻衣。諸王公主、後宮妃嬪懷疑蕭綜隱藏著不可告人的野心,只有蕭衍不以為然。

蕭綜體格強壯,有勇力,能制服奔跑的野馬,有蕭衍年青時代尚武的影子,可行為放蕩,不像性格深沉、舉止優雅的蕭衍。蕭綜十五六歲仍然赤裸著身子在母親跟前嬉戲,無論白晝還是夜晚。和宋孝武皇帝劉駿一樣,外出藩鎮常常帶著母親。蕭綜是具有戀母情結的男孩,痛苦的煎熬似乎可以在不停做愛中消退,不過那只是暫時的,吳淑媛甚至不讓王妃袁氏與兒子同房。梁書、南史均對此無所隱諱,稱他們母子的行為“內外鹹有穢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