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劉邦西進 五、趙高的勝利

前 言

二世皇帝自即位以來,兄弟姐妹盡被誅殺,親情已經斷絕了個幹凈,滿朝都是先帝老臣,人人功高位重,威壓如芒在背。舉目人世間,親切又愛護自己、唯一可以信任和依賴的人,就是老師趙高了。

上《奏請二世行督責書》以後,李斯與二世的關系,得到了緩解;對於李由和李斯的追究,一時也平靜下來;李斯家族的祿位,無害而得以保全。事態的發展,似乎在李斯的算計掌握當中。不過,機關難以算盡,螳螂捕蟬,焉知黃雀在後。二世行督責之術享樂人生,從此深居宮中,再不出來會見群臣。從丞相李斯而下,大臣們見不到皇帝,一切大小政務通通由郎中令趙高居中內外轉達。事態的如此發展,則是出於李斯的算計之外。郎中令趙高,成為溝通皇帝和政府、左右帝國政務運行的樞紐。二世政權的權力一步步向趙高偏移。伴隨於此,公卿大臣們對於二世皇帝和當前政治的不滿,開始集中到趙高身上。

趙高是對政治動向極為敏感的人,大臣們的舉動都在他的眼中。趙高專程來見李斯說:“形勢嚴峻,關東地區盜賊不止,眼下皇帝加緊征發徭役修建阿房宮,收斂聚集狗馬珍玩等無用之物。臣下憂慮,希望有所勸諫,因為職卑言輕,皇上聽不進去。丞相位高權重,當下國政錯亂不安,正是奮身極諫的時候。丞相為何不面見皇帝,勸諫直言?”李斯說:“道理何嘗不是如此。勸諫皇上的願望,一直掛在我的心上。眼下皇上深居宮中,不上朝,不見大臣,我是有話無處說,欲諫無門。”趙高說:“如果丞相能夠勸諫皇上,入宮面見的機會,由我來安排。”李斯同意了。

趙高有趙高的算計。趙高的算計,是李斯始料不及的。趙高回到宮中以後,他選擇二世飲酒作樂、與婦人調情燕樂的時候,派人告知李斯:“皇帝無事休閑,可以前來奏事。”李斯匆匆趕到宮門,上謁求見二世,弄得二世尷尬掃興。同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出現,二世大為惱火。他對李斯的敗興行動,憤然不滿,抱怨說:“我閑暇有空的時候多的是,丞相不來,我剛剛入情享樂,丞相就來奏事。丞相究竟是欺我年幼無知,還是有意想敗我的興,現我的醜?”趙高見時機成熟,趁勢說道:“臣下也有危險不祥的預感。沙丘之謀,丞相參與其事有功,陛下即位後,丞相沒有升遷益封,如今怏怏不樂,意圖或許在於裂地封王。陛下不問,臣下也不敢說。丞相是楚國人,長子李由是三川郡守,楚國盜賊陳勝等人都是丞相鄉裏鄰近各縣的人,他們在楚國故地公然橫行,經過三川地境時,郡守放行而不出擊,導致盜賊周文入函谷關逼近鹹陽。臣下聽說李由與楚國盜賊間有文書往來,因為尚未查明其詳細,所以沒有上聞於陛下。丞相在宮廷外主持政府,大權在握,威重於陛下,望陛下有所警覺。”二世皇帝將信將疑,同意由趙高追查李由與盜賊往來的事情。

李斯是各處有眼線的人,他知道了這件事。這時候,李斯才知道上了趙高的圈套,大為震怒,顧不得多慮,他通過內廷的關系,繞過趙高,直接上書二世,陳述趙高專權的危險,比之於宋國丞相子罕擅權弑君、齊國權臣田常專權篡國,請求二世及早清除趙高。當時,二世皇帝正在鹹陽郊外的甘泉宮遊樂,觀賞摔跤遊戲。他讀過李斯的上書後,非常不安,他不相信趙高有篡奪之意,也不願看見內外支撐自己的兩位大臣決裂。他希望李斯和趙高和解,回信極力為趙高辯護說:“擅權生變的危險從何談起!趙高是仕宦於宮中多年的舊臣,心志不以安穩而松懈,不以危難而變易,行為廉潔,處事幹練,憑藉自身的努力,以忠誠上進升遷,以信義稱職守位。朕甚為看重他,而丞相甚為懷疑他,究竟為何如此?朕年少痛失先父,人事上識知甚少,行事上不習治理,丞相年老,來日不多,不知何日撒手天下,朕不屬依趙君,還有誰人可以托靠?趙君為人,精廉強力,下知世事人情,上能尊君適朕,丞相不要多疑。”

李斯收到二世的回信後,對趙高蒙蔽皇帝的疑慮加深。他再次上書二世皇帝,明確指出趙高出自低賤,不識義理而貪權求利,營築權勢而威脅國主,危殆之極而不得不除。同時,他開始行動,聯合右丞相馮去疾、將軍馮劫等政府大臣,策劃對趙高采取非常手段。

二世皇帝自即位以來,兄弟姐妹盡被誅殺,親情已經斷絕了個幹凈,滿朝都是先帝老臣,人人功高位重,威壓如芒在背。舉目人世間,親切又愛護自己、唯一可以信任和依賴的人,就是老師趙高了。對於二世來說,趙高不僅是九卿閣僚,是負責宮廷內衛的郎中令,二人間有公的君臣關系;同時,趙高也是老師和親友,既指導自己的人生又可以傾訴內心的煩惱,二人間有私的師友關系。正如他在回李斯的信中所說,自己年幼失父,人事上沒有基礎,能力上又不習政事,登帝位不是本心,即位後更感到與天性不相容。經歷了周文軍兵臨城下的危機後,他對於執政完全喪失了自信和興趣,他由自卑到自暴自棄,他不願上朝,他怕見群臣,他只想躲在深宮自在,他年紀輕輕卻充滿了對於歲月流逝、生命苦短的恐懼,他怕死,感到在死的面前,人生毫無意義,他只求在眼前的享樂中忘懷。二世的心境,只有老師趙高能夠入微體察和妥善安排。趙老師建議說:“陛下富於春秋,對於政務未必精通,身坐朝廷,舉措若有不當,難免被大臣們看輕,不是昭示聖明於天下的恰當行事。如果陛下深居禁中,讓臣下以及侍中等熟悉法令者接受奏章、據文處理政務的話,大臣們就不敢以疑事上奏,天下都會稱陛下為聖主了。”真真是與二世皇帝的心境絲絲入扣,投合到心坎兒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