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臣之死(第2/3頁)

李顯考慮到五大臣手上有他禦賜的免死鐵券,於是采取了折衷的辦法,準許他們不死,但是終身流放:張柬之流放瀧州(今廣東羅定市南),桓彥範流放瀼州(今廣西上思縣),崔玄暐流放古州(今越南諒山市),敬暉流放瓊州(今海南定安縣),袁恕己流放環州(今廣西環江縣);五人的宗族子弟,凡年滿十六歲以上者也全部流放嶺南。

隨後,辦案有功的李承嘉加封金紫光祿大夫,進爵襄武郡公,裴談升任刑部尚書。而那個不識時務的李朝隱則被貶為聞喜縣令。

沒能把五大臣徹底消滅,讓武三思頗為不悅。當初靠出賣五大臣換取富貴的崔湜更是惶惶不安,於是向武三思獻計:“張柬之等人不死,必將後患無窮,不如派人假傳聖旨,把他們全部幹掉。”

武三思問:“誰可以接這趟差使?”

崔湜隨即推薦了一個叫周利貞的人。此人曾經和五大臣有過節,神龍政變後被貶為嘉州司馬,所以一直對五大臣恨之入骨。五大臣垮台後,周利貞才被重新起用,回朝擔任大理正。現在,崔湜的推薦相當於給他提供了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周利貞當然是求之不得,於是欣然同意,馬上前往嶺南執行這項秘密任務。

讓周利貞頗有些遺憾的是,他剛剛啟程,五大臣中就已經有兩個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那是年已八十二歲的張柬之和六十九歲的崔玄暐。

此刻,死亡對他們而言絕對是一種解脫。

相比之下,其他三個人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沒能親手殺死張柬之和崔玄暐,讓周利貞很有些失落感。所以,當他在貴州(今廣西貴港市)終於追上桓彥範時,便把郁積的怒火全都傾瀉到了桓彥範身上。周利貞命人削尖了竹子,然後把桓彥範放在竹刺上來回拖曳,直到肉盡見骨,才命人把奄奄一息的桓彥範亂棍打死。

第二個慘死的人是敬暉。周利貞追上他後,命人用刀把他的肌肉片片割下,活活剮死。

最後一個是袁恕己。周利貞又換了一種手法——灌“野葛汁”。野葛是一種劇毒的野草,又名“鉤吻”,一旦入口,猶如鐵鉤鉤入咽喉,令人生不如死。袁恕己被灌下毒汁後,忍受不住劇痛,雙手不停抓地,以致十指指甲全部脫落,但是掙紮許久卻始終沒有咽氣。周利貞在一旁冷冷地享受著復仇的快感,等他覺得發泄夠了,才命手下把袁恕己活活打死。

周利貞圓滿完成任務,回朝後立刻被武三思提升為禦史中丞。

與五大臣一同落難的,還有當初那個一語成讖的薛季昶。他同樣被一貶再貶,最後在嶺南的貶所被逼服毒自殺。

以五大臣為首的異己勢力全盤鏟除之後,李唐王朝幾乎成了武三思的天下。看著朝堂上噤若寒蟬的文武百官,不可一世的武三思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得意之情。他經常對身邊的人感嘆道:“我不知世間何者謂之善人,何者謂之惡人;但於我善者則為善人,於我惡者則為惡人耳!”(《資治通鑒》卷二〇八)

當時,兵部尚書宗楚客(武曌的族甥)、將作大匠宗晉卿(宗楚客的弟弟)、太府卿紀處訥(武三思的連襟)、鴻臚卿甘元柬等人皆為武三思死黨;禦史中丞周利貞、侍禦史冉祖雍、太仆丞李俊、光祿丞宋之遜、監察禦史姚紹之都是武三思豢養的得力鷹犬,時人送給他們一個綽號——“五狗”。

神龍二年(公元706年)冬天,中宗李顯將朝廷遷回了西京長安。

自從永淳元年(公元682年)武後挾高宗東赴洛陽,長安便淪為帝國的陪都。如今,時光之輪走過二十多個春秋後,這座偉大的城市終於再次成為帝國的政治中心。

然而,大唐的臣民們不無遺憾地發現——帝國繞了一個圈,似乎又回到了那個令人不堪回首的原點。如今的中宗時代與當年的高宗時代如出一轍——天子懦弱,婦人幹政,武氏當道,百官束手。

無精打彩的帝國馬車晃晃悠悠地行走在牝雞司晨的夢魘之中,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夢魘何時終結。一個撥弄乾坤的武曌走了,又來了一個雄心勃勃的韋氏。與此同時,一個叫李裹兒的青春玉女也已在陽光下蓬勃地成長起來。她那明亮而寬闊的額頭上閃爍著與祖母武曌和母親韋氏一樣自信的光芒,她的胸中激蕩著與祖母武曌和母親韋氏一樣的對於權力的無限渴望。幾年來,這個叫李裹兒的青春玉女已經以自己的方式深深介入了帝國政治——賣官鬻爵,包攬刑訟,打壓異己,培植黨羽……“光艷動天下,侯王柄臣多出其門”。(《舊唐書·諸帝公主傳》)

這位安樂公主甚至時常根據自己的意願擬就詔書,然後把內容掩蓋住,遞到父皇跟前讓他簽字蓋章。笑呵呵的中宗李顯總是有求必應,至於那些詔書裏面到底寫了些什麽,皇帝幾乎從來沒有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