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南京城下(第4/8頁)

太平軍早已偵察獲悉清軍兵船彈藥不足。於是太平軍把裝滿泥土的船一只接一只地開到清軍船隊面前,清軍兵團拼命開槍開炮,很快彈藥打光了,清軍兵船失去了戰鬥力。這時擁有大量彈藥的太平軍才露面,一下子就把清軍船隊消滅。

陳勝元中炮,掉在長江中死了。

兩天後,太平軍先鋒迫近太平府城。太平軍過去的做法是占領主要城市,或派兵進去,運出戰利品,放火燒毀寺廟和衙門。但他們這次沒派兵進太平府城。傳說是因為這個城名與太平天國同名。

南京危急。我離開了南京,來到京口,現在在等待南京失陷的消息。不知需等待多少時日,但南京失陷,肯定無疑。

若沒有蔣文慶和陳勝元兩個人,我簡直感到這國家已腐敗透頂了。

通過於益生的信,大體上可以了解太平軍進攻南京前的概況。他的任務是收購茶葉,同時和連理文取得聯系。

其實連理文一直離他不遠。理文走陸路,從江北往東走,在湖口渡過長江,進入了江南地區。他進入江南後仍往東走。李新妹和他同行,她的腳步絕不比男人慢。

於益生比清軍提前一步往東。連理文好像是追逐著清軍往前走,他等於是走在清軍與太平軍中間。在湖口,理文又和譚七會合了。到達蕪湖的時候,一天早晨,譚七突然變了模樣。

“你這是怎麽啦?”理文吃驚地指著譚七的腦袋。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呀?要裝扮什麽嗎?”新妹也詫異地望著譚七。

譚七是諜報人員,沒有像太平軍戰友們那樣剪掉辮子。而這次,他不但剪了辮子,連後腦勺上的頭發也全部剃光,露出青色的頭皮。譚七被理文一問,只是笑嘻嘻地不吭聲。

“完全像個和尚了。”理文道。

“是呀,我要入佛門啦。”譚七半開玩笑。

“真的?”

太平天國信奉基督教,對佛教態度十分嚴厲,占領了城市首先要放火燒寺廟,把佛教看作邪教,從未寬恕。譚七是信奉上帝天父和天兄的教徒,怎能會當和尚呢!

“你會那樣認為嗎?”譚七反問道。

“什麽?”

“先生,你不是問我是不是真心嗎?誰也不會相信拜上帝會信徒會變成這種模樣吧!”

“那當然嘍。”

“所以嘛,我變成這種模樣,妖人們不就不懷疑了嗎!”

“那倒是。那麽,有什麽……”理文已經意識到了,譚七大概是又承擔了什麽危險任務,一定是潛入敵人的地區。

“到什麽地方去?”

“南京唄。我說理文先生,你也去嗎?”

理文叫譚七這麽一問,條件反射似的回頭看了看新妹。新妹一直想去上海,因為據說那裏出現了新世界。不論是對太平天國還是妖人政府,她都感到厭倦了。

“去金陵嘛,你已經問了好多好多次了。好不容易已經來到了這裏,可以順便路過一下嘛。”新妹道。

“是打仗嘍!”理文瞅著新妹的臉。

“沒關系嘛。這個仗跟我沒關系。要是自己打仗,要豁出性命。現在可以比較輕松地看看熱鬧嘛。”

於是,三個人向南京走去。

“剃光了頭發的人怎麽這麽多呀?”理文問。頭腦無比冷靜、靈活的楊秀清是這種諜報工作的負責人。他信仰具體的實力更勝於天上的上帝。要在南京城內搞破壞或內應工作,當然要派去足夠的人數。

“相當多呀。”譚七答。

大批僧侶擁入南京,當局不僅沒有感到奇怪,甚至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太平軍燒毀佛寺,把佛寺看作好像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敵人。到處都有被大火趕出來的僧人。

晚唐詩人杜牧曾作《江南春》一詩,這樣描繪南京:

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詩中說的是千年前的事。一提到南京,人們就會想起這首詩,就會覺得那裏有很多寺院。那些被燒掉了寺院的佛僧們,當然會奔著傳說有很多佛寺的南京而來。

若混雜在這些佛僧當中,就不會被人懷疑,這是楊秀清的想法。佛教僧侶是太平軍的犧牲者。在這一點上,人們對他們抱有一種同情。楊秀清利用這同情,派出諜報部隊,不能不叫人佩服。

在被太平軍攻陷之前,不,在被太平軍包圍之前,南京城內就出現了種種怪現象,弄得人心動蕩不安。而這些怪現象幾乎全都是這些剃去頭發、扮成僧侶的太平軍諜報人員制造的。

有這麽一樁怪事——很多寺廟的佛像和神像被人挖了眼珠。

任何時代都有一些怪人,要說一座寺廟的塑像全都叫人挖去了眼珠,那是可能發生的。而現在是兩座、三座、四座寺廟,一夜之間發生了同樣的事,而且寺廟間又相隔很遠,這顯然不是個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