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軍水師(第4/7頁)

“清除沉船!”

楊秀清一到達洞庭湖口,並未深加思索,便發出這樣的命令。太平軍從附近村鎮征調了幾萬人來清除沉船。這些人中,有不少之前剛剛接到巡撫的命令,幹過沉船的工作。僅一天的工夫,沉船就已經被清除了。

湘江和資水匯合注入洞庭湖的地方,叫作臨資口。北面三十多公裏處,有一條小得多的江,也注入洞庭湖,名曰汨羅江。江邊有個汨羅縣城,位於長沙和嶽州的中間,離嶽州略微近一點。

太平軍到達臨資口時,連理文與李新妹正在汨羅縣城內。他們從長沙下湘江,在湘陰附近與譚七、陳丕成分手。譚七和陳丕成回到了太平軍裏。

“戰國末期,有個名叫屈原的人。”理文跟新妹說道。

“又要講什麽難懂的大道理了吧?我能聽懂嗎?”

“普通的事,你腦子都能順順當當地裝進去啊!”

“好吧,那你就講吧。”

“他自己的國家,叫楚國,那裏的政治不好,屈原想改革,但遭壞人們的阻撓。”

“什麽樣的壞人?”

“那些家夥充當秦國的走狗。屈原被逐出都城,來到了這一帶。”

“太慘了!”

“據說屈原披頭散發,在這一帶徘徊。理想無法實現,想為國家效力,卻得不到國王承認。他在這一帶徘徊時,碰到了一個老漁翁。”

“理想無法實現,這跟我很像呀。”

“老漁翁跟屈原說,世人都是渾濁的,為什麽你不能和他們同流合汙,也變得渾濁呢?你想獨自清白,所以才苦惱。”

“啊呀,這話簡直像是對我說的,同流合汙,變得渾濁……那個屈原後來怎麽樣了?”

“屈原怎麽也不想變渾濁,那就只有死了,他就是投汨羅江死的。”

“我才不死!”新妹突然站了起來,眨了眨眼睛。她又笑起來朗聲道,“我說,你是在為我擔心吧?”

“不是,你不用別人為你擔心,你是獨自一人可以頑強活下去的人。”

“我不是一個人!”新妹說罷,好似想起了什麽,又坐到椅子上,然後把椅子挪到理文身邊。“那個人是自殺的?真討厭……這種地方……咱們趕快走吧。”新妹抓著理文的胳膊搖晃著。

第二天早晨,兩人出了汨羅城,來到汨羅江邊。他們已做好行路的準備。

“快走吧。要不又要碰上打仗了。”新妹一心希望能快點進入長江。順長江而下,在理文告訴她的那個叫上海的新的土地上開始新的生活。

理文也產生了一個新想法,覺得還是從離太平天國稍遠的地方來觀看他們的新試驗最好。至於太平天國的後勤和經濟管理工作,沒有他這個顧問,他們也能自己找人來做。

雇的船按約定時間來了。

“好啦好啦,總算溜出來了,差一點兒就叫洞庭那邊給拉去了。那樣一來就要叫你們白等了。”船夫一邊撐篙,一邊喊道。

“洞庭那邊怎麽啦?”理文問。

“來了什麽長毛軍,要把以前上頭沉下的船拖上來,正在收羅人哩。”

“看來還是趕快走好。比預想的還快啊!”理文對新妹道。

“一旦得勢,會快得連自己都會感到吃驚。不說這個了。我說,你昨天給我唱的那支歌,再唱一遍給我聽聽吧!就是那個歌,那個老漁翁唱的歌。”

風很大,小船搖晃得很厲害,就連曾經以江河為天地的新妹,也緊緊抓住理文的袖子,縮著脖子。

“那個歌呀……”

屈原曾慨嘆世人皆濁而自己獨清,世人皆醉而自己獨醒。老漁翁臨別時,給屈原唱了一支歌:

滄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

可以濯吾足。

昨晚理文喝著酒唱了這支歌。

在廣西百姓眼裏,湖南很富饒,其實,湖南人的生活並不輕松。很多人繳不起佃租和稅款,於是選擇逃亡。官府要通緝,抓住了要懲罰,因此逃亡者們希望能夠聚集在一起,建立組織以自衛。當時各地出沒的盜賊,大多是這樣的集團。在湖南南部,有數萬這樣的逃亡者參加了太平軍,這就是“湘南擴軍”,基本上也是盜賊集團的性質,只不過規模更大而已。

理文的船夫說:“我總算是溜出來了,其實別人還樂意去呢,因為每天都開工錢。聽說長毛軍是土匪,可是還給人發錢……真叫人納悶兒。以前上頭命令沉船的時候,不要說不開工錢,連飯也不給吃呀。”只要每天給一點工錢,這一帶的人就會一擁而來。他們那麽窮,願意幹活兒,可平常很難找到個像樣的工作。

當理文和新妹渡過汨羅江,到達桃林寺村時,太平軍已清除了洞庭湖水路上的障礙物。

盜匪多的地方,團練也很活躍。地主們擁有許多財產,需要保護,他們訓練壯丁,組建私人軍隊。官府當然也承認。地主發津貼,所以能募集到人。太平軍進軍途中有一個地方叫土星港,那兒由當地士紳吳士邁募集的兩千團練把守,這些人大多是洞庭湖沿岸的漁夫子弟。清政府把這兩千漁民也當作防禦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