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與重創(第2/6頁)

賽尚阿據實向上做了報告,鄒鳴鶴因此被革職。朝廷的大官兒們一般都是互相包庇的。為何這次欽差大臣調查得如此嚴呢?或者說,為何這次要據實相報呢?那是因為賽尚阿與鄒鳴鶴不和。賽尚阿身為欽差大臣,徹底殲滅太平軍是他的任務;而鄒鳴鶴是廣西巡撫,任務僅限於保衛廣西,欽差大臣要求出兵追擊,巡撫卻一再推諉。

廣西除了太平軍,各地還有許多雜牌匪軍,巡撫的理由是:“精兵猛將應留在省內自衛。”太平軍已朝東北方向走了,大概要從廣西去湖南。他們一進湖南,便同廣西毫無關系了。若特意去追,省外作戰,損兵折將,簡直愚蠢透頂。鄒鳴鶴站在巡撫立場上自然會這麽考慮。賽尚阿對鄒鳴鶴這種不合作態度十分惱火,這才在調查中“一絲不苟”。烏蘭泰已經戰死,提督向榮則稱病不露面,追擊工作一再拖延。

當萬余清、劉長清等將領率七千士兵出桂林追趕時,已是數天之後。太平軍不了解這些內幕。他們雖放出了密探,但接近不了清軍上層,送回的消息大多是關於一般民眾的情緒和動向。因而太平軍根據常理推斷,一心以為清軍會立即從桂林趕來追擊。他們在興安只待了一天,就是擔心敵人的追擊。全州城若不抵抗,太平軍本也不打算進攻,他們要行軍趕路。全州雖比縣城大些,有數萬人口,但要據此城固守是極其困難的。

太平軍首腦們腦子裏盡想著長沙,覺得只要到了長沙就會有什麽辦法,所以途中盡量避免打仗,他們沒那麽多時間把沿途每一座城池都攻下來。若興安知縣閉城不出,太平軍定會繞城而過的。不過,全州知州曹燮培卻頗有氣節,他沒有像興安知縣那樣棄城逃走,而是急忙召集了壯丁。恰在此時,都司(校級官)武昌顯率援兵四百人從湖南南下,進入全州。武昌顯同意了知州要他協助守城的請求,把兵帶到城內。加上援軍,城中正規軍尚不滿千,不過,他們的鬥志十分高昂。太平軍原本就沒打算要打這小小的全州城,他們在城外西北郊柳山腳下從容行軍,先頭部隊甚至都沒正眼看過全州城。

全州城墻上安放了幾門大炮,知州等官員及武昌顯登上城墻,緊張地望著太平軍。

“大概是繞城而過了。”

“咱們想決一勝負,這太遺憾了。”

“看來是害怕我們已做好了準備。”

他們交談著,內心裏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太平軍人數多,隊伍絡繹不絕。不過只有極少數人騎在馬上,絕大部分的人步行,不時還有轎子穿插而過。

“坐轎子的是匪賊重要的頭目吧!”

“要是大將的話,咱們用槍炮把他幹掉!”

“還不知道哩。從剛才的情況看,轎子相當多,上帝會裏有老人、婦女、小孩,也許坐轎子的是這些人。”

突然,城上的談話停住了。

一乘轎子正從城下通過。這轎子和前面的大不一樣,是塗成黃色的大轎。轎前轎後有士兵列隊步行,那顯然是這乘轎子的警衛。

“這一定是個大頭目!”不知是誰打破了沉默。

“咱們怎麽辦?”

曹燮培閉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他雖很有骨氣,但作為一州長官,還是應當考慮全州居民的安全。若敵人來攻,他自會堅決抵抗,並做好等待桂林援兵的思想準備。不過此刻,他內心裏還是祈求敵人繞城而過的。

“看他那威風勁頭,說不定是洪秀全哩!”

“不是洪秀全就是楊秀清,據說這兩人是賊軍的首領。”

“殺了首領,那可是立了殊功啊!不,比殊功還大。”

知州現在真想把耳朵捂起來。他能眼看著敵人首領從眼前通過自己卻無所作為嗎?若能把敵人首領搞掉,太平軍也許會就此潰散,這樣,天下就會太平,但稍有差錯,全州城想必就要生靈塗炭。作為一州之長,他到底該如何決斷?

“咱們怎麽辦?”有人大聲催促道。

知州知道太平軍歷次戰鬥的情況,這個集團有著旺盛的鬥志,各地土匪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知州不懂得基督教,但他深知信仰的力量是可怕的,恐怕打死他們的首領,他們也不會潰散,沒準反而會激怒他們大開殺戒。憤怒的軍隊是可怕的。若他們要猛襲全州城,那自己定然抵擋不住。知州腦子裏浮現出一片血海屍山的慘狀。

“應當讓他們過去,他們可不是一般的軍隊。”知州心裏已做出了決定,他站起身來,要幕僚傳達他的決定:“暫不開炮。只要他們不進攻,我們絕不開炮!”

可是,話音被一聲轟隆巨響掩蓋。城上三門大炮,中間的那門不等命令就開了炮。柳山腳下的大路上,掀起了一股巨大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