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的通信(第4/6頁)

同一天,洪秀全在武宣縣東嶺附近正式舉行即位儀式。連理文沒有出席,大概他還被看作是外人。據說只有太平天國幾位上層人物出席了儀式。第二天,大部分人才被告知:“昨天天王登基了!”誰也不知道儀式的具體情景。

理文去問楊秀清、馮雲山等人,他們也只回答:“登基儀式是秘密舉行的。決定不公布情況。”洪秀全在金田村就已自稱天王,即位儀式不過是形式上的追認,現在需要的不僅是自稱,而且要通過儀式向天下宣告,他是真正的天王。

“說不定根本就沒什麽儀式。有楊秀清那樣善做戲的人,這麽重大的儀式反而對外保密,這實在奇怪。”理文一直感到懷疑。他們本是農民,燒炭工人和落第書生的集團,對宮廷毫無了解,大概是不到十名最高層人物會聚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把儀式就辦了吧。理文也曾問過年輕正直的石達開,大概他們已統一了口徑,石達開的回答完全一樣,只是神情有點慌張,就好像小孩兒在撒謊。

繼二月十七日激戰後,雙方再無大規模戰鬥。太平軍占據的是紫荊山西南山嶽地帶,東西約四十公裏,控制村莊六七十座。這裏離紫荊山不遠,可說是太平軍的故鄉,糧食補給相當容易。清軍雖與太平軍對峙,但已無力包圍,士氣極低,所以采取了“坐戰法”。他們構築堅固的堡壘,準備依堡壘盡量打持久戰,以逸待勞。

“賊軍眾多,官軍兵力不足,望派援兵。”清政府不斷接到這樣的要求。二月二十二日,北京命廣州副都統烏蘭泰輔助廣西軍務。烏蘭泰率一千滿族兵奔赴廣西,兵雖不多,但配備了小型火炮百門和步槍二百支。當時,從柳州到桂林一帶,幾乎無人駐守,只要太平軍沖破武宣的清軍陣地,便可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桂林。但是,太平軍按兵不動,他們無從了解清軍的兵力部署,也沒能掌握清軍內部將帥不和的情況。

連理文也不了解。他只是覺得時間一長,清軍援兵會增多,因而對按兵不動感到不安。他給琉球的哲文寫信就是在這個時期,信上寫道:……連登基儀式也舉行了,太平天國會更加堅決地戰鬥吧。既定方針是北上中原,所以需要更大的積極性。不過,畢竟要遠離紫荊山,對太平軍的勇士們來說,恐怕也有點兒不安吧……

哲文立即回信。理文這封信寫得優美,哲文十分激動。不過哲文所回的,雖說是信,卻一半是畫。他想用文章和畫來講述自己身邊發生的一些事。

六月初,信到達理文手裏。

在交戰區,日常生活照常進行。腳夫來往不斷,不僅運來了糧食和布匹,還順便捎來了書信,太平軍不缺糧食,缺的是食鹽和制造火藥的硝石。但他們軍紀嚴明,從那些無孔不入的腳夫、商人處買來的食鹽、硝石,一定會付錢。

官軍卻不同。

哲文的信到達武宣時,太平軍中發生了毒鹽事件。周天爵收買了一些腳夫,把有毒食鹽運送給太平軍。可能是摻和方法不對,毒鹽毒性並不大,只有幾十個士兵吃了後拉肚子。在這前後,太平軍打進清軍中的密探也送來相關情報。此後,太平軍只與可以信賴的腳夫做交易,捎來回信的腳夫則是上帝會會員。

戰局終於要有變化了。在理文寄出信後,清軍統帥、欽差大臣李星沅在武宣縣城死去,死因當然和酒精中毒有關,但他渾身有病,很難說是否只有這一個原因。清軍中流傳他是自殺,很多人也這麽認為。真相不明。若真是自殺,原因是什麽?自殺的人,肯定是絕望了,那他又對什麽絕望呢?不論真假,欽差大臣自殺的消息,當然鼓舞了太平軍將士的士氣。在這之前,北京已決定派大學士賽尚阿這個大人物去廣西。賽尚阿是蒙古族,在七名大學士中是領頭的文華殿大學士,又是兼戶部尚書(財政部長)的軍機大臣。要說大人物,恐怕沒有比他更大的了。不過,派出這等大人物,就等於是承認廣西叛亂已發展到極嚴重的地步。任何一個政權恐怕都想盡量蔑視叛亂勢力。對太平軍,北京也希望簡單地把它當作“毛賊”來處理,起碼表面上是希望這樣。所以,朝廷公開宣布的是“命賽尚阿出巡湖南”。

從北京去廣西,必經湖南。賽尚阿的任務是統帥廣西軍務,但卻不提廣西的名字。賽尚阿的隨行要員有蒙古都統巴清德、滿洲副都統達洪阿、天津總兵長瑞。這些要員都是滿族或蒙古族,而前線的李星沅、周天爵、向榮等卻都是漢族。朝廷不信任漢人。可是,滿族將軍參加進來,反將前線軍隊弄成一團糟。烏蘭泰的千名滿洲兵原是各地駐防的禦林軍,這位正紅旗行伍出身的將軍自然飛揚跋扈。道光六年(1626年),張格爾獲得浩罕(現烏茲別克斯坦浩罕,當時是回教國)援助,在新疆叛亂,烏蘭泰從軍並立下戰功,升為正九品藍翎長,這是他初次嶄露頭角。道光十五年(1835年),他升為正六品護軍校,算是個正式軍官。鴉片戰爭時,他任正三品營總,已經是位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