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田村到鵬化山(第3/5頁)

對等結親都不行,如今來人竟娶土著女為妾,土著人自然群情激憤,大喊大叫地闖進溫家,見人就打。來人當然也不示弱。一場械鬥,死了好幾個人。官吏偏袒土著,土著人一向與官吏勾結。有人認為,這時期的“土來械鬥”是憧族與客家間的爭鬥。但是,憧族與漢族官吏間關系一向不怎麽密切,所以這恐怕還是先住的漢人與後來的漢人因感情上的對立而發生的糾紛。

來人們聚在一起就議論:

“咱們在這種地方住不下啦!連當官的也向著他們。”

“是啊,咱們已經走投無路,連活也活不下去啦!”

“還有地方能讓咱們安心居住嗎?”

“當然有嘍,桂平就是。咱們很多客家人就住在桂平紫荊山。”

“山腳下的金田村也有咱客家的人。”

“那兒的拜上帝會裏有咱們客家人。”

“它是咱客家人建立的。”

“大家到金田村去吧!”

洪秀全和馮雲山最初就是在貴縣傳教,可是只有極少客家人入會,因此他們才轉移到紫荊山。但現在,在上帝會信徒帶領下,大批走投無路的貴縣客家人正帶著家當,車推扁挑,排著長隊,一步步朝東北方行進。

“快滾吧!”

“再也不準回來了!”

“忍耐!忍耐!再忍耐一下!”客家頭頭們拼命地勸慰著夥伴。

文獻記載說:“男婦老弱,棄田產逃走者三千余人。”他們到金田村時,千余名礦工幾乎全部進了紫荊山。這次客家集體遷居有著械鬥敗逃這一公開理由,巧妙地掩蓋了礦工們令人不解的行動。但這樣大規模的行動不可能永遠被掩蓋。金田村營盤裏的訓練方式逐漸變得大膽起來,年輕人,包括女的,也要接受訓練,營盤嚴格地分為“男營”和“女營”,夫婦也不能同住在一起。

金田村東有條紫水,集中了大平水、大廣水、花雷水、小江水等各條溪流,最終注入思盤江。隔紫水與金田村相望的是新圩,王作新就是新圩村的大地主和團練指揮。王作新尊孔,兩年前他逮捕了馮雲山,對馮雲山獲釋始終耿耿於懷,幾乎每天都要坐轎子到桂平縣城。倪濤一見他,內心裏就嘀咕起來:又來了!可是,因為隨時需要他幫忙協助,而且收了他不少的禮,又不能不聽他那千篇一律的老調子。

“為什麽不鎮壓上帝會?”

“找到了洪秀全或馮雲山,我一定逮捕。”倪濤只好這樣回答。

“真的?可別像上次那樣啊!”

“這次不單純是耶穌教的傳教問題。”金田村上帝會營盤裏的訓練,早已超過了一般團練範圍。盡管有著械鬥失敗的客家大遷移,但人數增加得畢竟太異乎尋常了,桂平當局早就密切注意著。

“張鏞被害,肯定是他們幹的。”

“嗯,有可能。”倪濤小聲回道。張鏞是被刺死的,顯然是他殺。但知縣向上司報告卻說是事故死亡。若說是他殺,就必須要查出犯人,這又要增添一件麻煩事。麻煩夠多了,知縣不願再增煩惱。

“連女人都在耍槍弄棒,這肯定是要造反嘛!”王作新道,他有點不耐煩。

“總之,關鍵要找到那兩個人。”知縣嘴上說,心裏其實在祈求洪秀全和馮雲山再也別回桂平了。即使造反,只要在桂平境外就可以了。

“馮雲山肯定就在附近,不會太遠,一定在能同金田村很快取得聯絡的地方。”王作新對馮雲山比對洪秀全更懷有敵意,大概是洪秀全只在家鉆研理論,而馮雲山卻到處搗毀神像和傳教的緣故吧。恰好這時桂平換了知縣,倪濤被調往平南,李孟群接任新知縣。

倪濤這下松了口氣。

中央政府知道桂平轄內有金田村和紫荊山,問題最多,所以這一次派來一個有朝氣的知縣。李孟群是河南光州人,道光二十七年中進士後,平步青雲,很快便做了廣西靈川縣知事。李沅發進廣西時,他曾帶兵作戰,有相當大的戰果。作戰有功,他得到了同知待遇,知縣正七品,同知則是正五品。派一個“超級知縣”到桂平,說明政府要認真了。倪濤自以為騙過了上司,其實上層另有情報渠道,他們知道張鏞死於他殺,而且可能是上帝會幹的。殺害官吏就是造反,上帝會也不得不采取相應措施來對付,一聽到李孟群就任桂平知縣的消息,上帝會覺得,要來的終於來了!

倪濤好像卸了個大包袱。可是,他調任還不到三天,王作新又跑來找他,他以為只是一般的慶祝,而王作新卻好像連客套話都來不及說。

“今天我是為了件大事來的!”

“哦?你仍是桂平的人,我卻已不是桂平的知縣了呀!”

“我當然知道,你是平南縣知縣,平南縣發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