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陰見多雲

蔣介石想打蘇聯牌,蘇聯也想打蔣介石的牌。蔡元培一邊說抗日一邊老淚縱橫,眼淚滴到湯盤裏。紅軍穿插於赤水河之際,“東方勞倫斯”走遍大半個中國。“三羽烏”是棄物,刺客就不是了嗎?被蔣介石也被個人野心涮慘了的張學良,灼熱的靈魂已成滾燙的巖漿。

 

一、暗流

 

1937年初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後,陳賡奉周恩來之命,看望西安國民黨警備司令宋希濂。

 

對這個湖南湘鄉同鄉、黃埔一期同學,陳賡說:你是國軍師長,我是紅軍師長,十年內戰,兵戈相見。現在又走到一塊來了,這該給日本鬼子記上一功!

 

第一次國共合作的動力是北伐,是消滅北洋軍閥。

 

第二次國共合作的動力是抗日,是抵抗日寇侵略。

 

1935年,雖然離第二次國共合作尚遠,蔣介石還在忙於追擊紅軍,兼並西南,但某些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趨向已經顯現。

 

像天邊轟隆隆傳過來的雷聲,山雨未來,風已滿樓了。

 

雷聲來得比1935年更早。

 

1934年3月1日,蔣介石在江西指揮“圍剿”大軍向紅都瑞金進逼之時,國民黨北平軍分會參謀長楊傑率軍官考察團抵達紅都莫斯科。

 

3月7日結束訪問。蘇聯副外交人民委員索柯裏尼柯夫告訴楊傑,蘇對日作戰有把握,擊敗日本後必將東北歸還中國;中國對日態度應堅決,中蘇應合作。紅軍總司令伏羅希洛夫也說,希望中國迅速組織自己的軍隊,排除侵略。盼中蘇合作。

 

楊傑回國後,迅速將蘇聯的態度向蔣介石報告。

 

4月23日,日本外相廣田弘毅在東京發表談話,闡明日本在東亞之特殊地位、責任及利益。同一天,蔣介石在江西臨川擴大紀念周上講:10年後將日人逐出東北,收復朝鮮台灣。

 

他的態度突然有些硬了。楊傑向他報告的情況起了多大作用?

 

國民黨內部,情況也在發生變化。

 

1934年間,汪精衛宴請國民黨元老蔡元培。席間蔡元培說:“關於中日的事情,我們應該堅定,應該以無畏的精神抵抗。只要我們抵抗,中國一定有出路。”他一面說著,一面老淚縱橫,淚水滴在湯盤裏,和湯一道咽了下去。舉座無不為之動容。

 

蔣介石還在“攘外必先安內”。當他在南方既“圍剿”紅軍又收拾地方軍閥的時候,北方已經亂了套。

 

尤其是華北。

 

1935年2月,長征中的紅軍開始在赤水河畔穿插作戰之時,一個被西方報界稱為“東方的勞倫斯”的神秘人物,用一個月時間,走遍大半個中國。

 

此人就是1948年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處死刑、上絞刑架前高呼“天皇萬歲”、“大本營萬歲”的土肥原賢二。

 

土肥原1904年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期間與岡村寧次、板垣征四郎和閻錫山為同學,交往甚密。從1913年以後,他在中國整整活動了30年,能說一口流利的北京話,還會說幾種中國方言,是日本軍部中最受器重的中國通。他先在關東軍服役,擔任坂西利八郎司令官的副官。坂西中將曾給許多中國北方軍閥當過顧問,土肥原利用了這種職務之便,不僅學會了中國語言,熟悉了中國政治,更同中國北方軍閥和政要建立了微妙的個人關系。

 

但張作霖覺得土肥原做事跋扈,用本莊繁做顧問,不用土肥原。

 

不用他,他照樣幫張作霖的忙。

 

第二次直奉戰爭爆發,土肥原積極活動,全力支持奉軍把直系趕過江南,使張作霖成為掌握北京政府的統治者。

 

1925年11月,郭松齡倒戈反對張作霖,揮兵直指奉系軍閥老巢沈陽。當時張作霖控制的軍隊主力在關內,沈陽形勢危急。又是通過土肥原的積極活動,使日軍駐朝鮮龍山的軍隊直插沈陽增援張氏。郭松齡兵敗被殺,一場傾向革命的兵變被鎮壓下去。

 

這是一個非常有心、也非常用心的人。尤其對擴張具有職業預見。

 

土肥原還是一名士官生的時候,就長於測圖。因為與閻錫山有同學關系,20世紀20年代他幾次去山西,閻錫山均待若上賓。他的要求閻錫山無不從命。利用這個關系,他在山西各地旅行,有計劃地把山西的兵要地理作了一番詳細偵測,尤其將雁門關一帶作為偵測重點,對桑幹河一線也非常注意,詳記了重武器可通過的險要地點。

 

“七七”事變後,土肥原的用心立刻顯示出來。國民黨高級軍官都認為雁門關是天險,尤其茹越口附近的鐵甲嶺更是險地,很難使用重武器,絕非日軍攻擊之目標,所以在這一帶事先既未構築工事,兵力配備也不足。至日軍從空隙中突然鉆進來,他們才大吃一驚,感到對山西的地形還不如日本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