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衣(第2/6頁)

冉刻求驀地騰空,慕容晚晴幾乎毫不猶豫地立即退後,一閃身,就沒入黑暗之中。

這變化完全出乎李八百的意料。

他不奇怪孫思邈讓冉刻求逃,只是詫異慕容晚晴這般絕情,說走就走。可他立即笑了,大笑出刀,一刀斬向樹下的孫思邈。

“樹倒猢猻散!想不到孫思邈你竟也交了這樣的女人!”

狂風頓起,夜幕重重。

刀鋒雖寒,卻還不如話語傷人的陰冷。他顯然知道攻心為上的道理,先讓孫思邈心亂,再趁機取之。

那無賴亦笑道:“這世人大多為己,倒讓孫大俠失望了。”他笑語中,倏然轉到孫思邈的身後,伺機而動。

桑洞真卻喊了聲:“我去抓他們回來。”

他更在意自己的行為被慕容晚晴、冉刻求知曉,並不想這二人活在世上。

他身形才起,突然大叫一聲,倒翻了出去。

火淡月隱,那重重夜幕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綠色的閃電,刹那間,夜明風住,天地無言。

桑洞真落地時肩頭帶血,傷得不重,可一顆心怦怦跳動,有如擂鼓。

李八百退到丈外,衣襟裂開,神色駭異。就算那無賴,頭上歪帶的帽子亦被斬為兩半,披發下來,神情凝重。

所有人都在望著孫思邈。

孫思邈手中持劍——一把夜幕也擋不住碧綠光華的銳利短劍。

桑洞真這刻才明白,孫思邈方才攻出了一劍——如閃電般犀利的一劍,這一劍不但擋住了李八百的攻擊、擊退了那無賴的偷襲,甚至傷了他桑洞真,讓他不能追擊冉刻求等人。

這是什麽劍?這又是什麽劍法?

孫思邈中了他的“離魂刺”,怎麽還能使出這種犀利的劍法?

桑洞真額頭已有汗水,滿腔的難以置信。

李八百眼盯著那短劍,突道:“好劍!”

“劍好。”那無賴一旁道。

“劍好在哪裏?”李八百似是隨口—問,問話間,他緩緩地吸氣,長長地吐氣,眼中出奇地沒有了妖異之氣,有的只是興奮的光芒。

孫思邈一劍幾乎將他刺傷,他興奮的是什麽?

“劍好,是因為竟可擋得住潑風刀的一擊。”那無賴的目光落在短劍之上,屈指成拳,卻又緩緩地舒展。

這是他緩解壓力的方式——他已經感受到短劍上傳來的壓力。

“八百兄用的潑風刀本是寇謙之所用的祭刀,可稱神器。大道無名,神物自晦,故潑風刀表面看起來黑黝黝並不起眼,但一刀多用,更兼削鐵如泥。不過,方才竟削不斷孫大俠手中的劍,可見孫大俠手中的劍亦不簡單。”

那無賴本是邋遢的模樣,此刻去了帽子,侃侃而談,和本來面容絕不匹配。

孫思邈沉默不語,只是緊緊靠著樹幹,緊緊地握著手中之劍。

劍發碧綠的光華,幽幽如那往事流年。

“可劍本無名……”那無賴頓了下,肯定道,“這絕不是古時傳下來的任何一柄名劍,這點確信無疑。”

李八百道:“符兄弟見多識廣,若說不是,當然不是。可一柄無名之劍也能擋住潑風刀嗎?”

他撫摸著手中的黑刀,風蕭蕭,刀身中似有黑色的光芒流轉。

“劍雖無名,但鑄劍之人卻是大大的有名。八百兄可曾聽過‘綦毋懷文’這個人?”那無賴突道。

“綦毋懷文?”李八百目光一閃,似帶詭異,“我當然聽過,這柄劍難道是綦毋懷文所鑄?”

無賴點頭道:“若我沒猜錯,這柄劍本是綦毋懷文所鑄劍中的一柄,名字叫做‘兇年’。”

桑洞真心頭微顫,再看那柄劍時,目光已大不一樣。

不但李八百聽過,就算他桑洞真也聽過綦毋懷文這個人。只因為這數百年來,可說是沒有哪個冶鐵名將比綦毋懷文更有名氣。

春秋戰國之時,有名匠幹將、莫邪、歐冶子等冶煉大師,可斛律明月曾言,綦毋懷文之功力,比起這些大師,本有過之而無不及。

斛律明月從不輕易許人,金口一開,綦毋懷文立即身價百倍。

綦毋懷文本北魏人,北魏分裂後,自歸齊同,聽聞一直為齊國效力。

齊同能在三國相爭中脫穎而出,如今穩壓其余兩國,有雄霸天下之氣,綦毋懷文所煉的利器在其中可說起到不小的作用。

可聽說,綦毋懷文是修道的。

齊國後來是滅道的!

齊國掌權人是高歡、高澄之時,綦毋懷文深得重用,但文宣帝滅道後,綦毋懷文就是不知所蹤,人間蒸發了一樣。

孫思邈手上卻有一柄綦毋懷文煉制的短劍,難道說他和綦毋懷文也有什麽聯系?

桑洞真不知道,但卻感覺孫思邈身上的秘密實在是浩如煙海,讓人難以挖掘。

風更冷,火燃成燼,閃爍著最後一點掙紮的星火。

天空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