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第4/8頁)

伍爾夫裏克像往常一樣,在灌了一肚子酒後就想跳舞。格溫達陪著他跳了頭幾曲,一邊努力跟著他騰躍的步伐,一邊大笑著。他把她舉起來,拋向空中,又緊緊抱住她,再放到地上,只為了大步圍著她轉圈。他沒有節奏感,但他的熱情卻富於感染力。幾曲跳罷,格溫達便直叫累極了,於是他又和他的新兒媳阿瑪貝爾跳了起來。

接下去,他當然要和安妮特一起跳了。

舞曲剛一停,他就放開了阿瑪貝爾,眼光落在了安妮特身上。安妮特坐在大廳一側的長凳上。她穿著一件綠色連衣裙,是只有少女們才穿的那種短短的連衣裙,為的是炫耀她那小巧玲瓏的腳踝。連衣裙是舊的,但她在胸部繡了幾朵黃色和粉色的花兒。像往常一樣,有幾綹卷發從她的發束中散落出來,垂在她的臉上。她二十年前這樣打扮還差不多,現在她已經太老了,但她並沒意識到這一點,伍爾夫裏克也沒意識到。

當他倆開始翩翩起舞時,格溫達竭力裝出一副輕松愉快的樣子,但她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也許更像是一副怪相,於是她也不裝了。她把目光從他倆身上移開,注視起戴夫和阿瑪貝爾。阿瑪貝爾也許不會像她母親那樣。她有時也像安妮特一樣賣弄風情,但格溫達從沒看見過她真正和別人調情。此時此刻,她似乎對誰都不感興趣,只全神貫注於她的丈夫。

格溫達又掃視了一遍屋子,看到了她的另一個兒子薩姆。他和一群小夥子坐在一起,正連說帶比劃地講著一個故事。他假裝緊攥著一匹馬的韁繩,差點兒要翻身落馬了。小夥子們全都聽得入了迷。他們恐怕都很羨慕他能當上護衛。

薩姆仍然住在伯爵城堡。菲莉帕太太留用了大部分護衛和士兵,她需要他們陪她兒子傑裏騎馬打獵,練習使用矛和劍。格溫達希望在菲莉帕主事期間,薩姆能夠學到一些本該由拉爾夫教給他的智慧和仁慈。

再沒有別人可關注了,格溫達的目光又回到了她丈夫和他曾經想娶的女人身上。正如格溫達所擔心的,安妮特正把伍爾夫裏克的活力最大限度地激發出來,讓他如醉如癡。當他們分開跳時,她向他拋著媚眼,而當他們又抱在一起時,格溫達心想,她簡直像件濕襯衫一樣緊緊貼著他。

這支舞似乎要沒完沒了地跳下去了,阿普爾特裏不停地用他的風笛重復著那歡快的旋律。格溫達了解自己丈夫的情緒,她看到他眼裏閃爍著那種一向是在他要拉她睡覺時才出現的光芒。格溫達憤怒地心想,安妮特完全知道她在幹什麽。她不停地在長凳上挪動著,希望音樂趕快停止,以便自己的怒火不要噴發出來。

然而,當樂聲在高潮中戛然而止時,她的怒氣卻沸騰到了極點。她下定決心要把伍爾夫裏克拉回身邊坐下,讓他冷靜下來。在下午接下去的時間裏,她一定要看緊他,那就平安無事了。

但就在這時,安妮特吻了他。

當他的手還摟在她的腰上時,她踮起了腳尖,擡起了臉,重重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雖然短暫,但卻結實。格溫達再也受不了了。

她從長凳上一躍而起,大步穿過了大廳。當她走過新郎新娘身旁時,她兒子戴夫看出她的表情不對,試圖阻止她,但她根本沒理睬他。她直奔伍爾夫裏克和安妮特。他們兩人仍在相互凝視著,傻傻地微笑著。格溫達用手指扒拉開安妮特的肩膀,大聲喝道:“放開我丈夫!”

伍爾夫裏克說:“格溫達,請——”

“什麽也別說,”格溫達說,“離這婊子遠點兒。”

安妮特的眼裏也閃起怒火。“可沒有人因為跳舞而被稱為婊子。”

“我敢肯定你知道婊子都幹什麽。”

“你怎麽敢這麽說話!”

戴夫和阿瑪貝爾來勸架了。阿瑪貝爾對安妮特說:“媽,別吵架。”

安妮特說:“不是我要吵架,是格溫達要吵!”

格溫達說:“我可沒想勾引別人的丈夫。”

戴夫說:“媽媽,你把婚禮都攪和了。”

格溫達怒火中燒,根本聽不進去。“她一向這樣。二十三年前,她一腳踹了他,可她從來不讓他消停!”

安妮特哭了起來。格溫達一點兒也不奇怪。安妮特的眼淚一向是她大行其道的又一件武器。

伍爾夫裏克伸手去拍安妮特的肩膀,格溫達厲聲喝道:“別碰她!”他的手像燙著了一樣趕緊縮了回來。

“你不明白。”安妮特抽泣道。

“我太明白你了。”格溫達說。

“不,你不。”安妮特說。她擦了擦眼淚,出乎格溫達意外地直視著她。“你不明白你已經贏了。他是你的了。你不知道他多麽崇拜你、尊敬你、佩服你。你沒注意到當你和別人說話時,他在怎樣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