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第3/7頁)

“好吧,”他說,“我可以給你一份文字租約。但我不希望男人在收割季節離開田地。你媽媽可以在下星期來伯爵城堡取這份文件。”

在一個驕陽似火的日子,格溫達步行前往伯爵城堡。她知道拉爾夫叫她來的目的,一想到可能發生的情況,她就心煩意亂。當她穿過吊橋走進城堡時,門樓上的烏鴉好像也在嘲笑她。

太陽無情地炙烤著院子,城墻又阻擋了微風。護衛們在馬廄外玩著遊戲,薩姆在他們當中,玩得非常專注,沒有注意到格溫達。

他們把一只貓綁在一根柱子上齊眼高的地方。貓的頭和腿都可以動。一名護衛必須反綁雙手殺死這只貓。格溫達以前看過這遊戲。護衛要達到目的,唯一的辦法就是用頭去撞那可憐的畜生,但貓會本能地自衛,抓、打襲擊者的臉。這回的挑戰者是一名約摸十六歲的少年,正在柱子附近逡巡著,而那只驚恐萬狀的貓則緊緊地盯著他。突然,那男孩兒一揚頭,前額撞進了貓的胸口,那畜生則猛地一揮利爪。護衛疼得尖叫起來,向後一跳,兩頰湧出了鮮血,其他護衛全都大笑著哄叫起來。挑戰者被激怒了,又一次撲向柱子,用頭撞向了貓。這回他被抓得更狠,頭也撞傷了,其他人笑得越發開心了。第三回,男孩兒多加了小心。他迫近後,先虛晃了一招,貓的爪子揮空了。這時他發出了準確的一擊,正中貓的頭部。鮮血從貓的嘴裏和鼻孔裏噴了出來,它耷拉下腦袋,失去了知覺,但仍在呼吸。男孩兒又用頭撞出了最後一擊,最終殺死了貓,其他人歡呼著,鼓起掌來。

格溫達感到一陣惡心。她並不太喜歡貓——她更喜歡狗——但是無論看到什麽樣無助的生靈受折磨,都是令人難受的。她猜想男孩子們做這樣的遊戲,是在為到戰場上殺人和傷人做準備。難道非這樣不可嗎?

她沒有同兒子說話,就向前走去,汗流浹背地穿過第二座橋,爬上樓梯,來到了裏面的門樓。這座大廳裏卻冷得瘆人。

她很高興薩姆沒有看見她。她想盡可能長地躲開他,不希望他懷疑出了什麽岔子。薩姆不是非常敏感,但他有可能察覺出母親的憂慮。

她對大廳的門官說明了來意,他答應轉告伯爵。“菲莉帕太太在家嗎?”格溫達滿懷希望地問道。如果伯爵夫人在,拉爾夫也許會收斂一些。

然而門官搖了搖頭。“她在蒙茅斯她女兒那裏。”

格溫達冷冷地點了點頭,坐下來等。她忍不住回想起她在狩獵小屋中與拉爾夫的遭遇。當她凝視著大廳毫無裝飾的灰墻時,眼前便浮現出了拉爾夫的樣子,他貪婪地微微張著嘴,正注視著她脫衣服。正如和心儀的人做愛讓人快樂一樣,和仇恨的人交媾令人作嘔。

二十多年前,當拉爾夫第一次脅迫她時,她的身體背叛了自己,盡管她經受著精神的折磨,卻感到了肉體的歡愉。在森林裏和強盜阿爾文也發生了同樣的情況。但這回和拉爾夫在狩獵小屋卻沒有這種體驗了。她把變化歸因於年紀。當她還是個春心蕩漾的少女時,肉體的動作能夠激發本能的反應——一種她無法抑制的感覺,盡管這讓她更加羞愧。現在,她已經成熟了,身體不再那麽脆弱敏感了,反應也就不再是本能的了。至少她對此感到欣慰。

大廳遠端的樓梯通向伯爵的房間。上上下下的人絡繹不絕,有騎士、仆人、佃農、管家……一個小時後,門官叫她上去了。

她本來擔心拉爾夫就在此時此地強迫她性交,卻發現他公務正繁忙,於是松了口氣。和他在一起的有阿蘭老爺,還有兩個擔任文書的教士手拿紙筆坐在桌旁。其中一位教士遞給她一個羊皮紙卷。

她沒有打開看,因為她不識字。

“拿去吧,”拉爾夫說道,“現在你的兒子是個自由的佃農了。你不是一直盼望著這一天嗎?”

拉爾夫知道,她想得到的是自身的自由,但她始終沒有得到——不過拉爾夫說得對,戴夫得到了。這意味著她的一生並非完全沒有意義。她的孫兒們將是自由獨立的,願意種什麽就可以種什麽,只要交了租金,剩下的就全歸自己了。他們將不用體驗格溫達從小經受過的貧困和饑餓的苦日子了。

那麽她所經受的一切值得嗎?她不知道。

她拿起羊皮紙卷向門口走去。

阿蘭跟在她身後,在她出門時低聲說道:“今晚留在這裏,住在大廳。”城堡裏的絕大多數居民都睡在大廳裏,“明天午後兩點到狩獵小屋。”

她想不答話就走。

阿蘭伸手攔住了她。“明白了嗎?”他問。

“明白了,”她低聲說道,“明天下午我到那裏。”

他放她走了。

她直到晚上才同薩姆說上話。護衛們整個下午都在玩各種暴力遊戲。她很高興能有時間一個人待著。她獨自坐在冷森森的大廳裏想心事。她努力想說服自己,與拉爾夫性交對她並無損害。畢竟,她已經不是處女了。她都結婚二十多年了,做愛也不下千次了。只消幾分鐘,事情就完了,不會留下任何疤痕。做完了忘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