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第4/5頁)

凱瑞絲等著她檢查完貨物交割,然後她們一起上了樓,留下安塞爾姆在店裏打理。凱瑞絲一進起居室,便清晰地記起了十三年前的那一天,她被請到這裏來看馬克——王橋第一位因瘟疫去世的人。一陣悲痛湧上她的心頭。

瑪奇注意到她的表情。“你怎麽了?”她問。

你的心事也許能瞞過男人,卻休想瞞過女人。“十三年前我來過這間屋子,因為馬克病了。”凱瑞絲說。

瑪奇點了點頭。“那是我一生中最悲慘的一段日子的開始,”她用平淡的語氣說道,“那時候,我有一個很棒的丈夫,還有四個健康的孩子。三個月後我成了沒有孩子的寡婦,什麽活頭也沒有了。”

“一段傷心的日子。”凱瑞絲說。

瑪奇走到了餐具櫃旁,那裏面有一個罐子和好幾只杯子,但她沒有給凱瑞絲倒什麽飲料,而是呆呆地站著,凝視著墻。“我該不該告訴你點兒奇怪的事情?”她說,“他們死後,我再聽到主禱文,就說不出阿門了。”她咽了咽口水,聲音變得更加平靜了,“要知道,我明白那句拉丁文的意思。我父親教過我。Fiat voluntas tua:‘願你的意旨成全。’我說不出來。上帝奪走了我的家庭,這是非常殘酷的刑罰——我不能就這麽認了。”她回憶著,眼睛裏湧出了淚水。“我不願意上帝的意旨成全,我想要回我的孩子。‘願你的意旨成全。’我知道我會下地獄的,但我還是說不出阿門來。”

凱瑞絲說:“瘟疫又來了。”

瑪奇踉蹌了一下,她緊緊抓住餐具櫃才站穩了身子。她那結實的身軀突然之間顯得非常虛弱,當她臉上自信的神情消退後,她看上去也老多了。“不。”她說。

凱瑞絲拽過了一張長凳,扶著瑪奇的胳膊幫她坐下。“我很抱歉讓你受驚了。”她說。

“不,”瑪奇又說了一遍,“不能再復發了。我不能再失去安塞爾姆和塞爾瑪。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臉色非常蒼白,凱瑞絲也開始擔心她會再受到什麽傷害。

凱瑞絲從罐子裏倒了一杯葡萄酒,端給了瑪奇。她機械地喝了下去,臉上恢復了些血色。

“現在我們對瘟疫的了解已經比以前多了,”凱瑞絲說,“也許我們可以和它鬥。”

“和它鬥?怎麽鬥?”

“這就是我要來告訴你的。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瑪奇終於直視著凱瑞絲的眼睛了。“和它鬥,”她說,“我們當然必須這麽做。告訴我怎麽辦吧。”

“我們得封城。關上城門,叫男人們把守城墻,阻止任何人進城。”

“可城裏的人得吃飯呀。”

“可以叫人把給養品送到麻風病人島上,讓梅爾辛來做中間人,負責給錢——他上次感染了瘟疫,但活了下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感染兩次呢。商人們可以把貨物放到橋上。等他們走後,城裏的人可以出城來取食品。”

“人們可以離開城市嗎?”

“可以,但是就不能回來了。”

“那羊毛集市怎麽辦?”

“這恐怕是最難辦的事情,”凱瑞絲說,“必須取消了。”

“可是這樣一來王橋的商人們就會損失好幾百鎊呢!”

“總比死要好呀。”

“如果我們照你說的做了,就能避開瘟疫嗎?我的家人就能活下來嗎?”

凱瑞絲猶豫了一下,抵禦著通過撒謊給人吃定心丸的誘惑。“我不能保證,”她說,“瘟疫也許已經來到我們中間了。此時此刻河邊某個小茅屋裏也許就有人快要死了,而身旁沒有任何人能幫他。所以我擔心我們也許沒法全都逃過這一劫。但我相信我的辦法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到聖誕節時,安塞爾姆和塞爾瑪仍然在你身邊。”

“那就這麽辦。”瑪奇堅定地說道。

“你的支持至關緊要,”凱瑞絲說,“坦率地講,羊毛集市取消了,你比其他任何人的損失都大。因此,人們更可能相信你的話。我需要你來講一講情況有多麽嚴重。”

“放心吧,”瑪奇說,“我會告訴他們的。”

“一個很不錯的主意。”菲利蒙副院長說道。

梅爾辛深感意外,他記得菲利蒙沒有一次爽快地同意過教區公會的建議。“那麽你會支持了?”他問道,以確保自己沒有聽錯。

“是的,沒錯。”副院長說道。他正吃著一碗葡萄幹,他把滿滿的一大把塞進嘴裏,大嚼特嚼起來,卻沒有請梅爾辛吃。“當然,”他說,“這不適用於修士。”

梅爾辛嘆了口氣。他早該想到的。“恰恰相反,這適用於任何人。”他說。

“不,不,”菲利蒙用一種大人教訓小孩子的口氣說道,“教區公會沒有權力限制修士的行動。”

梅爾辛注意到菲利蒙腳下有一只貓,非常肥,也像他一樣,長著一張猥瑣的臉。這只貓很像戈德溫的那只“大主教”,但那只貓肯定早就死了。這只也許是它的後代。梅爾辛說:“教區公會有權力關閉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