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第3/5頁)

那女人緊盯著凱瑞絲。“你就是那位副院長,是嗎?”她說。凱瑞絲沒有糾正她。“人們都說你是聖人。你能治好我們家的病嗎?”

“我會試試的,但我不是聖人,只是一個觀察過病人和健康人的女人。”凱瑞絲從包裏掏出了一條亞麻布,系在了自己的嘴上和鼻子上。有十年了,她沒再見過一起瘟疫病例,但她已經養成了在治療傳染病人時預先作防護的習慣。她把一塊幹凈的布在玫瑰水中浸濕,擦洗了那女人的臉。像往常一樣,這些動作使病人平靜了下來。

賈爾斯端著一杯淡啤酒回來了,那女人喝了起來。凱瑞絲吩咐賈爾斯:“讓他們盡量多喝水,不過只能給他們喝淡啤酒或者兌了水的葡萄酒。”

她又挪向了那位父親。他活不了太久了。他說話不連貫,眼睛也不能緊盯著凱瑞絲。她為他洗了臉,擦去了他鼻子和嘴周圍已經變幹了的血跡。最後,她來到了賈爾斯的哥哥身旁。他是最近剛剛染上病的,還在打噴嚏,但在他的年齡已經能意識到自己的病有多麽嚴重,他看上去非常害怕。

她做完這一切後,對賈爾斯說:“盡量讓他們舒服些,多給他們水喝。你也沒有別的事可做了。你還有什麽親戚嗎?叔叔或姨媽?”

“他們全都在威爾士。”

凱瑞絲在腦子裏記下了,她要告訴亨利主教,他也許需要安置一名孤兒了。

“媽媽說要付你錢。”男孩兒說。

“我沒有為你們做太多事情,”凱瑞絲說,“你給我六便士就可以了。”

他母親的床邊有一個皮錢袋。他掏出了六枚銀便士。

那女人又撐起了身子。這回她的語氣平靜多了。她問:“我們得的是什麽病?”

“我很遺憾,”凱瑞絲說,“這是瘟疫。”

那女人露出聽天由命的神色,點了點頭。“這正是我所擔心的。”

“你們難道沒從上次的瘟疫發作看出症狀來嗎?”

“我們住在威爾士的一個小鎮——我們躲過了上次。我們全都會死嗎?”

凱瑞絲認為在這樣重大的問題上瞞哄病人並無好處。“有人活下來了,”她說,“不過,不多。”

“那就求上帝可憐可憐我們吧。”那女人說。

“阿門。”凱瑞絲說。

在返回王橋的路上,凱瑞絲一直在憂郁地沉思著瘟疫的事情。無疑,這場瘟疫將會像上次一樣迅猛流行,會奪去成千上萬條性命。想到這點,她簡直要發狂。瘟疫像戰爭一樣,是無情的屠殺,只不過戰爭是人類引起的,而瘟疫不是。她該做些什麽呢?她決不能坐視十三年前那場慘劇重演。

瘟疫無法救治,但她已找到了能夠延緩其兇猛地傳播的辦法。當她的馬小跑著穿過崎嶇的林間小路時,她思索著自己到底對這種病了解多少,能有什麽辦法與之搏鬥。梅爾辛看出了她心事重重。他非常冷靜,也許已猜到了她在想什麽。

他們到家後,她向他解釋了她想怎麽辦。“會有人反對的,”他警告說,“你的這個計劃,手段太激烈了。上次瘟疫中沒有喪失親友的人們會認為他們是不會感染的。他們會說你反應過火的。”

“這正是你能幫我的地方。”她說。

“那樣的話,我提議,咱們把有可能反對的人分開,分別去勸說他們。”

“好的。”

“你需要爭取三部分人:教區公會成員、修士,還有修女。先從教區公會開始吧。我來召集個會——我將不邀請菲利蒙。”

如今教區公會的會議已經在布匹交易中心舉行了。這是在主街上新建的一座大型石頭建築。它的落成使得商人們即使在惡劣的天氣下也能做生意了。其建築經費是由“王橋紅”的利潤支付的。

但在會議召開前,凱瑞絲和梅爾辛已經分別會見了公會的主要成員,預先爭得了他們的支持。這是梅爾辛很久以前就學會的一種策略。他的信條是:“除非結果十拿九穩,否則決不召開會議。”

凱瑞絲本人去見了瑪奇·韋伯。

瑪奇又結了婚。讓所有的人都感到有趣的是,她迷倒了一個像她的前夫一樣英俊,還比她小十五歲的農民。他叫安塞爾姆,似乎很傾慕她,盡管她像以前一樣胖,還挑選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帽子來遮蓋她頭上的白發。更加令人驚奇的是,她在四十多歲時又懷了孕,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嬰塞爾瑪,如今已經八歲了,上了修女們開的學校。撫育孩子並沒有妨礙瑪奇做生意,在安塞爾姆的襄助下,她繼續主宰著“王橋紅”的市場。

她仍然住在主街上的那幢大房子裏。那是她和馬克剛剛開始從織布和染布贏利時搬進去的。凱瑞絲看到她和安塞爾姆剛剛收下了一批交貨的紅布,正在底層已經過度擁擠的庫房中尋找著存放它們的地方。“我在為羊毛集市備貨。”瑪奇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