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第3/7頁)

他終於聽到她們拖著腳步回到了宿舍。

阿蘭會在廚房裏盯著,在她們回來時計算著人數。等她們全都平安地走進房間,阿蘭和另外四個人就會拔出劍,采取行動。

拉爾夫把蒂莉擡起來。她臉上淌著淚水。他把她轉過去背對著他,然後用一條胳膊攬著她的腰把她舉起,放到他的臀部。她像個孩子一樣輕。

他抽出了他的長匕首。

他聽到外面一個男人說:“別出聲,不然就殺死你!”他知道那是阿蘭,雖然他的聲音讓面具堵著。

這是個要緊的時刻。這些建築物裏還有別人——修女們和醫院裏的病人們,修士活動區裏的修士們——拉爾夫不想讓他們出現,把局面復雜化。

盡管阿蘭發出了警告,但還是有好幾聲驚呼和嚇著了的尖叫——但拉爾夫覺得還不算太響。到此為止,一切順利。

他把門一下敞開,臀上馱著蒂莉,邁步進了宿舍。

他可以借修女們的燈光看清屋裏。在房間盡頭,阿蘭挾著一個女人,他的刀子抵住她的喉嚨,和拉爾夫挾著蒂莉的姿勢一樣。還有兩個男人站在阿蘭身後。另兩個雇來的人該是在樓梯腳下守著。

“聽我說。”拉爾夫發話道。

他一開口,蒂莉就痙攣地扭了一下。她已經辨出了他的聲音。不過這沒關系,反正還沒有別人聽出來。

一陣可怕的寂靜。

拉爾夫說:“你們誰是司庫?”

沒人吱聲。

拉爾夫用他的刀尖觸了一下蒂莉的喉嚨。她開始掙紮,但她過於嬌小,他毫不費力就控制住了她。他想,現在,對,現在是殺她的時候了;但他猶豫著。他已經殺過許多人,有男也有女,但突然之間,似乎把刀子捅進一個他曾擁抱過、親吻過、睡過覺、還給他生了孩子的女人溫暖的身體,有點可怕。

他告訴自己,何況,若是有一個修女死了,對她們就更有震懾力。

他對阿蘭點了下頭。

阿蘭用力一割,他挾著的那個修女的脖子就給劃開了。如注的血流從她的脖子噴到了地上。

有人尖叫了一聲。

那不僅是一聲尖叫,而是純粹被嚇得發出的非常響亮的號叫,甚至會把死人喚醒的,那叫聲持續著,直到一個雇來的打手用他的棍棒狠狠地打在呼叫者的頭部,使她昏厥倒地,血汩汩地淌下面頰。

拉爾夫又問:“你們誰是司庫?”

晨禱鐘響,凱瑞絲溜下床時,梅爾辛短時間醒了一下。他像往常一樣,翻了個身,打了個盹,所以等她回來時,好像她才走開了一兩分鐘。她回到床上時,身上很冷,他把她拉過來,用雙臂摟住她。他倆時常會醒著一會兒,聊聊天,再雲雨一番,然後入睡。這是梅爾辛最滿意的時刻。

她緊緊地偎依著他,她的乳房舒服地貼在他的胸前。他吻著她的前額。等她暖和過來,他就伸手到她的腿襠,輕柔地摸著那裏的軟毛。

可是她特想說話。“你聽到昨天的傳聞了嗎?城北樹林裏有強盜。”

“看來不大可能。”他說。

“我不知道。那一面的城墻都朽了。”

“他們要偷什麽呢?他們想要的東西伸手一拿就成了。他們要是需要肉,地裏有的是沒人看管的牛羊,都是沒主兒認領的。”

“所以才奇怪嘛。”

“這些日子,偷盜就像趴在籬笆上吸鄰居家的空氣一樣了。”

她嘆了口氣。“三個月之前,我還以為這場可怕的瘟疫過去了呢。”

“我們又死掉了多少人?”

“從復活節以來,我們又埋了上千人了。”

在梅爾辛看來大體正確。“我聽說別的鎮子也相仿。”

她在黑暗中點頭時,他感到她的頭發抵到了他的肩頭。她說:“我相信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英格蘭居民已經死去了。”

“在教士中要超過一半了。”

“那是因為每當他們主持祈禱時,都要和那麽多人接觸。他們難以逃避。”

“所以半數的教堂都關閉了。”

“若是你問我,我倒認為這是好事。我敢說,人群傳播瘟疫比什麽都快。”

“反正大多數人對宗教已經失去崇敬了。”

對凱瑞絲而言,這算不上重大悲劇。她說:“他們或許會不再相信那些鬼話醫術了,並且開始思考什麽樣的療法有實效。”

“你是這麽說,可普通百姓難以分辨:什麽是真正的治療,什麽是假冒的鬼話。”

“我可以給你四條規律。”

他在黑暗中笑了。她總是那麽有條理。“說吧。”

“第一:要是有十多種不同的處方治療一種病症,你就可以確定,沒有一種是有效的。”

“為什麽?”

“因為若是有一種有效,人們就會忘記其余的了。”

“有道理。”

“第二:只是因為一種處方不討人喜歡,並不意味著就有好處。生的百靈鳥腦子對喉嚨腫痛毫無作用,哪怕造成嚴重的喘息;而一杯熱水調蜜卻使你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