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第4/5頁)

拉爾夫決定掩飾他的急切心情。本能告訴他,格利高裏對一個好色之徒——哪怕只是部分如此——是不會尊重的。“菲莉帕夫人比我大五歲,但我對她沒有反感。”

格利高裏懷疑地斜睨著他。“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他說,“無論國王把她賞給誰,那人都該自視走運的。”

拉爾夫意識到他走得太遠了。“我不想表現得無所謂,”他連忙說,“她確實是個美人。”

“可是我知道你是已婚的,”格利高裏說,“我沒弄錯吧?”

拉爾夫看了阿蘭的目光,明白他極其好奇地想聽聽拉爾夫接下來會說什麽。

拉爾夫嘆了口氣。“我妻子病得很厲害,”他說,“她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格溫達點燃了老宅子廚房裏的火,這地方伍爾夫裏克從降生起就一直住著。她找到了他做飯的鍋,在一只裏裝滿井水,扔進去一些早季洋蔥,這是燉菜的第一步。伍爾夫裏克又拿進來一些木柴。孩子們高高興興地跑到外邊和他們的老朋友玩耍,一點不懂得落到他們家頭上的悲劇有多深沉。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格溫達忙著幹家務活。她盡量不去想。湧進她腦海的每一件事只讓她感到更糟:前途,以往,她丈夫,她本人。伍爾夫裏克坐在一邊看著爐火。他們誰也沒說話。

他們的鄰居大衛·喬恩斯拿著一大罐淡啤酒來了。他妻子死於瘟疫,可他那長大了的女兒喬安娜也跟著他進來了。格溫達看到他們並不高興:她想獨自消化這悲慘境地。但他們是好意,不可能把他們踢出去。格溫達悶悶不樂地抹去幾只木杯上的塵土,大衛給每個人都倒了淡啤酒。

“事情走到這一步,我們很難過,不過見到你們還是挺高興的。”他們喝著淡啤酒,他這樣說。

伍爾夫裏克只用一大口就喝幹了他杯中的淡啤酒,伸出杯子再要。

過了一會兒,亞倫·阿普爾特裏和他妻子烏拉進來了。她提著一籃子小面包。“我知道你沒有面包,所以我就做了一些。”她說。她給大家遞了一圈,屋裏便充滿了誘人口水的香味。大衛·喬恩斯給他們倒了些淡啤酒,他們就坐了下來。“你們哪兒來的勇氣跑走的?”烏拉佩服地問,“要是我,還不得嚇死!”

格溫達講起他們冒險的故事。傑克和伊萊·富勒從磨坊回來,帶來了一盤蜂蜜烤梨。伍爾夫裏克吃得很多,酒量很大。氣氛輕松了,格溫達的情緒也提高了些。更多的鄰居來了,每一家都帶著禮物。當格溫達講到奧特罕比的村民如何用鍁和鋤嚇退了拉爾夫和阿蘭時,大家都笑得坐不穩了。

隨後她講到今天的事情,她的情緒又低落了。“什麽都跟我們作對,”她痛苦地說,“不僅是拉爾夫和他的打手,還有國王和教會。我們無路可走了。”

鄰居們都陰沉著臉,點著頭。

“後來,當他用一根繩子套住我的伍爾夫裏克的脖子……”她內心充滿了淒慘的絕望。她的聲音嘶啞了,再也講不下去了。她喝了一口淡啤酒,又試著說:“當他用一根繩子套住伍爾夫裏克的脖子——他可是我所知道,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最強壯、最勇敢的漢子,像拖著牲口一樣拽著走過村子,那個沒心肝、沒腦子的惡霸拉爾夫握著繩子——我只想天塌下來把我們都殺死算了。”

這些氣話夠強烈的,但大家都贊同了。在上層人能夠對農民所做的一切中——讓他們忍饑挨餓,對他們實行欺詐,對他們打罵、掠奪——最壞的便是侮辱他們。他們是絕不會忘記的。突然間格溫達想讓鄰居們走了。太陽已經落下,外邊已是傍晚。她需要躺下來,閉上眼,獨自思索。她甚至都不想跟伍爾夫裏克說話。她正要請大家走的時候,內森總管走了進來。

房間裏立刻悄無聲息了。

“你想要幹嗎?”格溫達說。

“我給你帶來好消息了。”他快活地說。

她做了個苦相。“今天對我們是不能有好消息的。”

“我不同意。你還沒聽我說呢。”

“好吧,是什麽?”

“拉爾夫老爺說,伍爾夫裏克可以收回他父親的土地了。”

伍爾夫裏克一躍而起。“當佃戶?”他說,“不是只做工了?”

“按照你父親同樣的條款,當佃戶。”內森興致勃勃地說,如同他本人在作出讓步,而不單單在傳達消息。

伍爾夫裏克高興得滿臉放光。“太棒了!”

“你接受嗎?”內森快活地說,仿佛這只是個手續。

格溫達說:“伍爾夫裏克!別接受!”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像往常一樣,他未能當即看清背後的實質。

“討論一下那些條款!”她低聲催促他,“別像你父親一樣成了農奴。要求自由租佃,沒有封建義務。你再也不會處於這麽強有力的討價還價的地位了。跟他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