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第2/5頁)

她們出門走向醫院時,太陽正在升起。“你一向對我家很好,”瑪奇說,“我們原本是鎮上最窮的人,直到你辦起了漂染紅布的生意。”

“是你們的勤奮才使得生意有成。”

瑪奇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她是怎麽幹活的。“反正,沒有你,就不會有這一切了。”

凱瑞絲一時沖動,決定帶瑪奇穿過修女區到她的藥房去,以便在那裏講些悄悄話。世俗人等一般是不準入內的,但也有例外,何況凱瑞絲如今的高位足以決定,什麽時候可以打破規矩。

狹窄的鬥室中只有她們倆。凱瑞絲把玫瑰水盛滿一個陶罐,找瑪奇要了六便士。隨後她說:“我在考慮放棄誓言。”

瑪奇毫不奇怪地點點頭。“大家都在納悶,你打算怎麽做。”

凱瑞絲沒想到,鎮上人已經猜到她的心思了。“他們怎麽知道的?”

“這並不需要多高明的洞察力。你進修道院只是為了逃避巫術的死刑。經過你在這裏多年的工作,你該得到赦免了。你和梅爾辛戀愛,而且始終看著都這麽彼此般配。如今他回來了。你至少該考慮嫁給他了。”

“我只是不清楚我的為人妻的日子會是什麽樣子。”

瑪奇聳了聳肩。“大概跟我的差不多吧。馬克和我一起經營生意。我還得安排家務——做丈夫的都是不幹這事的——其實也不難,尤其是你有錢雇得起仆人的時候。而照顧孩子也總是你的而不是他的職責。可是我幹得挺好,你也會的。”

“你並沒把這事說得令人激動。”

她笑了。“我琢磨你已經知道了美好的方面:感受愛慕;知道世上有一個人總是站在你一邊;每晚上床,有個強壯溫厚的他要和你親熱……對我來說,這就是幸福。”

瑪奇質樸的語言給出了一幅生動的圖畫,凱瑞絲突然充滿了一種渴望,幾乎難以忍受了。她覺得難以繼續在這冷漠、艱苦、無愛的修道院中生活了,在這裏,最大的罪孽便是觸摸另一個人的肉體。若是梅爾辛此時此刻走進這房間,她就會扯掉他的衣服,當時拉他躺到地上的。

她看到瑪奇滿臉笑容地盯著她,琢磨她的思緒,她當即臉紅了。

“這樣挺好的,”瑪奇說,“我明白。”她把六枚銀便士放在條凳上,拿起了那陶罐。“我最好回家照看我的男人吧。”

凱瑞絲恢復了鎮靜。“盡量讓他舒服些,要是有什麽變化,馬上就來叫我。”

“謝謝你,姐妹,”瑪奇說,“我真不知道,沒有你我們該怎麽辦。”

在返回王橋的路上,梅爾辛陷入了沉思。連洛拉那機靈又沒有含義的學舌都沒有讓他擺脫。拉爾夫學會了不少東西,但內心深處並沒有改變。他依舊是個殘暴的人。他毫不關心他的幼妻,他難以容忍他的父母,他的報復心強到發狂的地步。他當上了老爺得意洋洋,卻沒覺得對他治下的農民有關心的職責。他把周圍的一切,其中包括人,都視為讓他得到滿足的東西。

然而,梅爾辛對王橋感到樂觀。一切跡象都表明,馬克會在萬聖節那天成為會長,這將是興旺的轉機。

梅爾辛在十月底的那天,也就是萬聖節前夜,回到了王橋。這一天趕上了星期五,所以沒有邪惡的精靈之夜在星期六降臨時那麽多人擁過來,就像梅爾辛十一歲遇到了十歲的凱瑞絲那一年那樣。但人們照舊緊張萬分,人人都打算在夜幕降臨時早早上床。

在主街上,他看到了馬克·韋伯的大兒子約翰。“我父親進了醫院,”那孩子說,“他發燒了。”

“他病得可真不是時候。”梅爾辛說。

“這是邪星高照的日子。”

“我指的不是這日子。他明天得出席教區公會的大會。他不在場是沒法選會長的。”

“我看明天他是不會參加任何會議的。”

這可令人憂心。梅爾辛把馬送到貝爾客棧,把洛拉留給貝茜照看。

他一進到修道院的地界,就撞見了戈德溫和他母親。他猜測這母子倆剛一起吃過飯,此時戈德溫正送她到大門口。他們深陷在焦慮的談話中,梅爾辛估摸他們在擔憂他們的臣子埃爾弗裏克會丟掉會長職務。他們看到他時猛地站住了腳。彼得拉妮拉油滑地說:“聽說馬克不舒服,我很難過。”

梅爾辛不得不禮貌從事,便回答道:“只是發了燒。”

“我們要祈禱,祝他盡早康復。”

“多謝啦。”

梅爾辛進了醫院。他發現瑪奇心慌意亂。“他一直在咯血,”她說,“我沒法給他解渴。”她舉著一杯淡啤酒,湊到馬克的嘴邊。

馬克的面部和雙臂上有紫色的皮疹。他在發汗,鼻子在出血。

梅爾辛說:“今天不大好嗎,馬克?”

馬克似乎沒瞧見他,但還是嘶啞地說:“我渴極了。”瑪奇又把杯子遞給他。她說:“不管他喝多少,還是一直渴。”她說話時有一種驚慌失措的語氣,她那聲腔是梅爾辛從來沒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