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第4/6頁)

他如今明白了,他以此為由來反對真夠小心眼的。他真蠢,把本來是愉快的親密時刻,攪成了一場口角。

另一方面,他沮喪的內在原因實在昭然若揭。凱瑞絲要他等多久才能作出答復?他又準備等多久?他不願去多想這些。

無論如何,若是他能夠勸阻拉爾夫停止迫害可憐的伍爾夫裏克,只會對他有好處。

天奇在郡境的另一頭,梅爾辛中途在風中的韋格利過了一夜。他發現在多雨的夏季和連續第二年的歉收之後,格溫達和伍爾夫裏克十分羸瘦。伍爾夫裏克的傷疤似乎在凹陷的面頰上更為突出了。他們的兩個小兒子面色蒼白,拖著鼻涕,唇上生瘡。

梅爾辛給了他們一條羊腿、一小桶葡萄酒和一枚佛羅倫薩金幣,假說金幣是凱瑞絲捎來的禮物。格溫達在火上燉著羊腿。她滿臉怒火,訴說著對他們的各種不公,唾沫飛濺,如同那翻滾著的燉肉。“珀金幾乎占有了全村土地的一半!”她說,“他能耕種過來全仗著有伍爾夫裏克給他一個頂仨地幹。可他還不知足,讓我們窮成這樣。”

“拉爾夫還這麽記仇,我真不好意思。”梅爾辛說。

“是拉爾夫挑起了那場鬥毆!”格溫達說,“連菲莉帕夫人都這麽說。”

“舊怨啦。”伍爾夫裏克達觀地說。

“我要讓他看明事理,”梅爾辛說,“要是他肯聽我的,你們想要他做些什麽?”

“啊,”伍爾夫裏克說,他的眼睛裏有一種深邃的目光,這在他可不尋常,“每個禮拜天我祈禱的就是要回我父親耕種的土地。”

“那是絕不可能的,”格溫達當即說,“珀金的地位太牢固了。就算他死了,他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出了嫁的女兒等著繼承呢,加上兩個孫輩一天天長大。可我們只想有一塊我們自己的土地。過去這十一年裏,伍爾夫裏克拼命幹活,養活著那些人的孩子。是他憑力氣得點好處的時候了。”

“我要告訴我弟弟,他已經懲罰你夠長的了。”梅爾辛說。

第二天,他帶著洛拉從韋格利騎馬前往天奇。梅爾辛更決心要為伍爾夫裏克出一把力。倒不是他想取悅凱瑞絲,而是對他發脾氣的態度的補償。他還感到傷心和氣憤:像伍爾夫裏克和格溫達這樣真誠勤勞的人居然由於拉爾夫的報復而忍饑受窮,孩子則病弱不堪。

他的父母住在村中的一所宅子裏,並沒住在天奇大廳裏。梅爾辛驚訝地看到他母親多麽老態龍鐘,盡管她在看到洛拉時抖起了精神。他父親的樣子要好一些。“拉爾夫對我們很不錯的。”傑拉德用一種維護的口吻說,卻只能讓梅爾辛往反面想。那棟房子看著倒挺好,可他們當然願意和拉爾夫一起住在大廳裏。梅爾辛推測,拉爾夫不想讓他母親目睹他的一切行為。

他們帶他四下看了看那所宅子,傑拉德向梅爾辛打聽王橋的事情。“盡管受國王對法作戰的影響,鎮子還算繁榮。”梅爾辛回答說。

“啊——不過愛德華應該為他生來的權利而戰,”他父親說,“畢竟他是法蘭西王位的合法繼承人。”

“我看那不過是一場夢,父親,”梅爾辛說,“不管國王入侵多少次,法蘭西貴族也不會接受一個英格蘭人當他們的國王。國王若是沒有伯爵們的支持,是沒法統治的。”

“可是我們應該制止法蘭西人對我們南方海港的襲擾啊。”

“自從八年前我們摧毀了法蘭西艦隊的斯魯伊斯戰役以來,那就不是主要問題了。反正,燒光農民的莊稼是不會制止海盜的——甚至會增加他們的人數。”

“蘇格蘭人不斷入侵我們北方的郡縣,法蘭西人卻支持他們。”

“你難道不認為國王若是在英格蘭北方對付蘇格蘭人的騷擾,要比在法蘭西北方作戰強嗎?”

傑拉德說不出話來了。大概他從來沒想過戰爭的智慧問題。“我說,拉爾夫被封為騎士了,”他說,“他還給你們的母親從加來帶回一支銀燭台呢。”

梅爾辛心想,這倒說到點子上了。這場戰爭的真正原因在於掠奪和榮耀。

他們一起向領主的宅第走去。拉爾夫帶著阿蘭·弗恩希爾外出狩獵了。在那座寬敞的大廳裏,有一把木雕大椅,顯然是主人的座席。梅爾辛看到了他覺得是年輕女仆的人,懷著沉重的身孕,當介紹說她是拉爾夫的妻子蒂莉時,他驚愕不已。她隨即到廚房取葡萄酒去了。

“她多大歲數?”她走開後,梅爾辛問他母親。

“十四。”

女孩子在十四歲時懷孕倒不是沒聽到過,但梅爾辛依舊覺得這不是體面人家的作為。如此早孕通常出現在王室,就他們而言,有一個生育後嗣的政治重壓,還有就是在無知的最底層農民當中,他們只知早婚早育。而中產階層則保持著較高標準。“她有點太小了,是嗎?”他悄聲說。